老豁是条水牛,而且是一条非常强健的公牛。
队里每条水牛都有个“名字”如老雌牛,小雄牛等等。为什么叫它老豁,有个
道理,农村使用耕牛都用一条绳子来驾驭。在牛还小的时候,把它的鼻中隔打
穿,从右穿过绳子,在左边栓上木片,那木片就留在鼻孔里。那条长长的绳子
就是它的牛缰绳。让它往前或停步是用口令来指挥的,如我们那里让它开步叫
“出”,让它停步叫“哇”,从小训练。各处的口令都不一样,不少年后我还
闹了个惊险。有一回去郊区做工,见有人在放水牛,起先他们不肯给我骑,怕
我闯祸,我自诩是老资格。上了牛背,缰绳往牛肚皮上一拍,口中一“出”牛
就跑了起来,我觉得好不威风,那牛也越跑越欢,可能是渴了,它径直往一个
水塘冲去,我在牛背上拼命地喊“哇,哇,哇”。可它却毫不理会,眼见到了
塘边,我用了最后一招,让它转弯,把缰绳往后一拉,(是右转的手令,左转
的手令是用缰绳拍它的右肚子)。这手令还管用,它来了一个猛的右转,但它
可以我不可以。物理学说这是惯性的作用,我的身子继续向前,腾空飞了出去
,直扑水塘,等我头上顶着水草在塘里站起来时,见它正在欢畅地牛饮着。后
来那牛倌告诉我,那里叫牛停步是“吼”,不是“哇”,相差几十里地,连牛
的方言也如此不同。
老豁是来自其他队的,又粗又长的角,近根部已有很多的蚀痕,是岁月留
老豁是来自其他队的,又粗又长的角,近根部已有很多的蚀痕,是岁月留
下的。圆圆的肚子,看上去够力。就是鼻子豁了,没了鼻中隔,用一根麻绳勒
着,好像是马嚼头,想来是多次不听使唤,猛拉缰绳使那孔越来越大,最终豁
了开来。后来因为嚼头常烂掉,他们就换成了铁链,个中苦看官想想也会明白。
据我的观察和接触,老豁并不是一条桀骜不驯的水牛。它也像人一样有性格,
据我的观察和接触,老豁并不是一条桀骜不驯的水牛。它也像人一样有性格,
有时也逞强。有一回,一条小公牛拉的车陷在泥地里,赶车的小子拼命地抽打
小公牛,但还是出不来,后来小公牛气馁了,任凭如何抽打,它却往后退,跨
出拉车的粗绳。换老豁吧,有人建议。给老豁上了牛轭头(一条弯型的粗木,
压在牛后颈部,二边套绳子拉物)只见老豁抬了抬头,再低下时,一个猛冲,
眼看车轮就要离坑,工亏一篑,车又倒了回来。就这样,老豁又冲了几次,当
人们正估计它也要打退堂鼓时,它歇了几秒钟,竭尽全力,做了一个胜利的冲
刺,车轮离了泥坑。三股拧成的粗麻绳断了二股。见老豁喘着气,口上不少白
沫(牛累时的特征),它回过头来看看我们,好像在说:我鄙视你们。
老豁有时候也淘气,有几回,它大概实在受不了太重的暴力和苛待,忍着
老豁有时候也淘气,有几回,它大概实在受不了太重的暴力和苛待,忍着
牛嚼头扣痛,带着它清晰可见的肋骨,脱缰了。反正它是公物,谁都不理会它
去了哪里。那里近海,有长长的不能耕作的盐碱地海滩,长着比人还高的芦荟
去了哪里。那里近海,有长长的不能耕作的盐碱地海滩,长着比人还高的芦荟
,想必它是在那里逍遥。不出多久,它带着一身膘,回来了。日子照样过。如
此它也任性了几回。
它也有“脾气”,毕竟它是公牛,不能容忍其他同性越俎。有一年冬天,
它也有“脾气”,毕竟它是公牛,不能容忍其他同性越俎。有一年冬天,
我和一个“棚友”必须留守,当了十几天的牛倌。那天不知道小公牛怎么惹了
老豁,它脾气上来了,没二招,小公牛败下阵来落荒而逃,老豁大约学了宜将
剩勇追穷寇的伟大理论,不依不舍穷追。它两的速度是今天的刘飞翔都会叹为
观止。我两可惊呆了。如何是好,若是有伤亡我们可担当不起。牛是有户口和
口粮的,如再被扣个破坏耕牛的罪,那我们的“棚龄”会更高。小公牛腿长,
跑的快,老豁也不让,紧追着,中间差着那么十来步路。眼看着小公牛与我们
擦身而过,带来一阵风,我正不知所措时,我那“棚友”可能也没来的及想,
他一个箭步窜了出去,面朝老豁,张开双臂,没有吆喝。老豁正以西班牙斗牛
似地俯着头,角尖向前,狂奔而来。眼见要出事那一瞬间,老豁显灵了,它头
一扭,扬起前蹄,斜刺出去,牛角与人身间才尺把之遥,说实在的,我当时都
没来得及出冷汗。老豁静了下来,眼神又变得那么祥和,它看看我们,仿佛又
在说:赢了就好,我不会伤害你们哥两的。
老豁也通情,好比有一次我被差遣去田头拉肥料,有二个姑娘帮我,当卸
老豁也通情,好比有一次我被差遣去田头拉肥料,有二个姑娘帮我,当卸
车的时候,我单干,让姑娘们去水渠边割些嫩草馈馈老豁。它填了肚子再上路
时,被些小哥们劫了去干他们的活。等我们装完第二车时,老豁大约也干完了
那边的苦力,被释放了。不用我去接,它自动小跑步回到我身边。套车时我听
到它在说:我愿意和你们在一起干活。
当天是农忙,有块在尽头的地必须得耘出来,老豁和我,二牛加班,到
当天是农忙,有块在尽头的地必须得耘出来,老豁和我,二牛加班,到
半夜时分,收工了。我们都筋疲力尽,我拍拍老豁的头,它知道,沉下它的头
,让我踩到它的角上,它扬一扬头把我挑到了背上。那是个暗星夜,我凭四只
眼才能见到一点点沟渠堤埂的轮廓。我坐在它背上,没有精神哼我那小调,我
两沉默地走着,只有老豁的蹄在堤埂上轻轻打着拍子。它知道家在那里,到棚
前,它自动停下了,我在它背上,低了头也过不了屋檐。我下了牛,它缓缓踱
到属于自己的空间,一条木栏,我栓了牛绳,它把身子往栏上轻轻一靠,鼓起
到属于自己的空间,一条木栏,我栓了牛绳,它把身子往栏上轻轻一靠,鼓起
了肚子,然后重重叹了口粗气。我知道它在说:农忙农闲何时了?
它比我先了了,在一次干活中闪了踝,发炎没治好,仅留下两条角,被另
它比我先了了,在一次干活中闪了踝,发炎没治好,仅留下两条角,被另
外一个“棚友”收了做纪念,不知道还在否。
补一段前“棚”今友的来信:仁兄,怎么想到农场生活了。老豁我也使过,拖车时装得重心合适,可以满载。老豁伤脚后,杀了还吃肉。那两个角由野猫用一双反毛工作鞋给魏才根换来了,我至今还留着右面一个,挂在写字台前上面。
它们相似,老豁更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