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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今年八十岁了。 每次给老家打电话,家里人都说母亲身体还好,除头疼感冒,耳聋听不清以外(电话里无法与母亲讲话,只能通过视频看一下老人家),手脚依旧灵活,眼睛也雪亮,什么心脏病,高血压,糖尿病这些现代人的常见病,统统没有,这大概和母亲一生粗茶淡饭,从来不闲着有关系吧。
母亲年轻时几次死里逃生,身体早折腾得虚弱不堪,能活到今天,从心里讲,大家都觉得是个奇迹,应该谢天谢地了。母亲自己也说,和与她同辈的人相比,她一直以为自己会是最早走的一个,没想到现在看一看周围,她居然是仅剩下的几个人之一。
这次春节回去,感觉母亲又老了许多。除耳聋以外,记忆力也越来越差,到医院检查,说是老年性脑萎缩,也没有什么好的治疗办法,只有加强营养而已。这些年,每次回去见到母亲,都让我想起小时候家里点的小煤油灯,觉得母亲象是一盏燃烧了多年的煤油灯,兄弟姐妹在家,要不断地往灯里添煤油,可是这盏灯的灯芯已经太老太旧了,灯里即使有油,那油要顺着灯芯爬上来,让灯光更亮一些,也很难了。那微弱的火苗,已经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死神好像总在灯的周围转悠,自己每次回去,就是背着母亲,拼命地跑上一阵,尽力将死神抛得远远的,希望自己下次回去的时候,死神没有追上来。
老家在全国的农村中,生活水平算高的,父母的生活条件,在当地算是很好的,中国人历来讲究养儿防老,特别是农村,这一点,目前显得尤其突出。父母现在身边可谓儿孙绕膝,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人照顾。但在老家,有这种条件的老人,实际上少之又少。老家现在的老人,有子女的,都要靠子女抚养,没有子女的,可以去养老院,但养老院的条件,说句实话,只是让老人有口饭吃,不会饿死而已。而有子女的,儿女孝顺还好,若是儿女不孝顺,或者儿女自己的条件也很差,许多老人的结局就很悲惨了,这次回去,村里有两个老人的悲剧,非常有代表性。
第一个老人,年轻丧夫,只有一个儿子相依为命,儿子结婚几年后离了婚,再没结婚,说来这儿子年轻时还算孝顺,可现在自己也快五十了,老太太身体也不好,根本不能烧火做饭,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儿子的压力很大,开始酗酒,经常喝得醉上一两天才醒过来。去年冬天连续喝了几天,居然把老妈忘了,等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家里,发现老太太已经死了。老太太死在家里,好歹还有个儿子收尸埋葬,而这个儿子目前这样酗酒,将来死在那里都难说,更不用说有人替他收尸了。
第二个老太太有三个儿子,老大教学,老二开油坊,老三开商店,经济条件都不错,可惜没有那个愿意让老太太长期住在自己家里,只好轮流着在三个儿子家里住,每个星期轮换一次,后来老太太瘫痪不能动,几个儿子儿媳都嫌弃老太太,最后哥仨凑钱给老太太买了间小破屋,把老太太往里一扔,由三家轮流做饭送给老太太,其它时间任其自生自灭,不到一个月,老太太就死了,死得时候,屋里比厕所还脏还臭。
这样的事情,其实在农村非常普遍,而随着独生子女一代的父母逐渐变老,问题会越来越严重。更需要一提的是,许多老人有病根本治不起,几乎就是受罪等死。而这些老人,为当年那个所谓的社会主义付出了一生,当初为党为国家为城市人口,流血流汗打下的粮食都交了公粮,自己却吃树叶嚼地瓜干度日,一辈子没有任何财产,到老却落到如此悲惨的下场。据统计中国现在10%的人口占据了90%的医疗资源。北京一个城市的先进医疗设备,比一个英国的还多,因为北京的高干富商最多。
许多人回国吃喝玩乐,看到的好像只有朱门酒肉,讲中国现在是盛世,比美国还有钱,举办奥运世博,射飞船,建航母,许多海外华人觉得很有面子,当然也让那些领导们到了那里好像都是债主一般,威风凛凛,终于把腰杆挺直了,只是,当我们觉得很有面子的时候,当领导们腰杆挺直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是以多少人的生命为代价换来的。
有人说过,一个社会对待知识分子的态度,决定这个社会的文明程度,一个社会对待弱者的态度,则考验这个社会每个人的良心。每次回老家,看到听到这些惨剧,自己心里都会流血,为自己的无能为力,为千千万万象母亲一样的老人。我们从小就受到这样的教育:祖国是我们的母亲!祖国就是千千万万个象自己母亲一样的母亲,如果我们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照顾不好,又拿什么去爱这个祖国。如果我们每个人,在亲生母亲需要的时候,都能够背着她和死神赛跑,祖国这个母亲,才会永葆青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