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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三, 敬送灶君上西天, 从这天开始, 白沙村年味越来越浓。
沽河中学已放假, 街头巷尾胡同口屋山头, 到处都是孩子们玩耍的身影, 每个村子时不时都能听到啪啪啪的炮仗声, 通常是那些家庭条件比较好的孩子, 把大人早早买好的成串鞭炮, 偷偷解下几个, 拿出来向小伙伴们炫耀, 三十还没到, 一串鞭炮放完了, 便缠着大人再买。
白沙村年前的鞭炮声, 多数都是河子放的。友贵只有河子这一个宝贝儿子, 虽说不是亲生的, 将来养老送终披麻戴孝摔瓦盆, 还是要靠河子, 所以每年一进腊月, 沽河村每个大集, 友贵都会带河子去逛一逛, 河子对玩的东西, 像竹哨子皮老虎塑料小喇叭不感兴趣, 看到卖炮仗的, 友贵不买别想走开。一个集逛下来, 河子口袋里全是二踢脚, 大木桩, 窜天猴, 满地红, 大的小的花的绿的, 回到村里, 便成了孩子们追逐的炮爷。或看河子放炮, 或从河子手里讨几个自己放, 从碾房到祠堂, 从沽河大堤到大街小巷, 白沙村的孩子, 有钱没钱, 吃饱吃不饱, 脸上都洋溢着过年的欢乐喜气。
大人们从这天开始, 每天忙忙碌碌, 为过年作准备。二十三是送灶王爷升天的日子, 家家户户"辞灶" "祭灶"。民间传说灶王爷自上一年除夕一直留在灶房, 监察这一家人的德行, 护佑这一家人的吃喝, 腊月二十三要回天庭, 向玉皇大帝汇报这一家人的善行恶行, 玉帝根据灶王爷的汇报, 将这一家在新的一年中应该得到的吉凶祸福交于灶王爷之手。灶王爷的汇报关系重大, 于是家家户户想方设法贿赂灶王爷, 希望灶王爷能甜言蜜语, 在玉帝面前多说好话。
最常见的祭灶, 是晚上在天井里堆上芝麻秸和松树枝, 将供了一年的灶君像请出神龛,在灶王爷嘴上涂上糖蜜, 连同纸马和草料, 点火焚烧。天井被火照得通明, 此时一家人围着火磕头, 边磕头边祷告: 今 年又到二十三,敬送灶君上西天。有壮马,有草料,一路顺风平安到。供的糖瓜甜又甜,请对玉皇进好言。可见中国行贿受贿之风, 历史悠久而且光明正大, 逢年过节, 老百姓身体力行, 各路神仙玉皇大帝也不能幸免。
我父亲是个非常注重传统的人。文革期间破四旧立四新, 家家户户不再供奉灶王爷, 但是每到辞灶这天晚上, 父亲还是关好街门, 一个人在院子里烧几张纸, 磕几个头。有一年大姐想帮着父亲把祭灶的木盘端到天井, 父亲告誡大姐: 记住, "男不拜月,女不祭灶" , 灶王爷长得像个小白脸, 女的祭灶有"男女之嫌"。我大姐那时只有十来岁, 并不清楚"男不拜月, 女不祭灶"是什么意思, 见父亲说得严肃, 便记在心里。每年祭灶, 大姐站在屋里, 透过屋门, 看父亲恭恭敬敬一丝不苟地浇酒烧纸磕头祭拜, 庄重而又虔诚, 大姐心里便对辞灶祭灶有了一种很神圣的感觉。
也有想法与大姐刚好相反的, 比如说张家有, 每年到了辞灶这一天, 他妈说: 家有, 准备准备, 晚上为灶王爷送行。家有两眼一翻, 很不屑地道他妈: "什么灶王爷爷灶王奶奶, 都是封建迷信, 牛鬼蛇神骗人, 白沙村这么多人家, 年年烧纸年年磕头, 棉裤跪出窟窿, 脑袋磕出血, 也没见那家日子好过。" 他妈听了大骂: " 小鳖种, 不敬神不敬鬼, 叫我老了指望谁!" 家有便故意气他妈: " 你信灶王爷, 老了就靠灶王爷, 灶王爷手下那么多小鬼, 那个不能伺候你! " 他妈更气了, 从灶坑里抄起秃了头的苕帚疙瘩便打, 苕帚还没挨身, 张家有早跑的没影了。
辞灶既然被视为封建迷信, 辞灶这一天, 多数人家便清扫房屋, 俗称"扫尘", 大沽河两岸称"扫灰"。扫灰是年前的一件大事, 白沙村那时还没电, 做饭烧柴草, 照明点煤油灯, 一年四季白天黑夜烟呛火燎, 灶间的屋梁屋墙熏得乌黑, 大梁和椽子上聚结的油烟灰尘一年下来有两指厚, 打扫时需要把屋里的坛子罐子, 瓢盆碟碗, 笊篱桌凳等等家什全部搬到院子里, 费力费时, 若不是为了过年, 没有那家会一年打扫一次。扫灰往往有些意外收获, 给大人孩子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比如说找了半年的针线包, 丢了几个月的钢笔, 以为打破了的小圆镜子, 扫灰时全从墙缝屋角箱底坛里扫了出来, 一家人便会七嘴八舌, 有苦的诉苦, 有冤的伸冤。小孩会一脸委屈地对大人讲: 俺说钢笔没丢, 一定在家里, 你们都不信, 还揍了俺一顿, 这下找到了, 哼! 。当妈的看到针线包, 忙不迭声地喊: 好好的针线包, 不长腿不长脚, 怎么会在箱子底下, 一定是你们几个淘气打闹, 藏起来的。当姐姐的只有那么一面小圆镜子, 穿衣打扮梳头洗脸都要拿出来照一番, 后来不见了, 总以为是弟弟偷走了或打破了, 不知问过骂过弟弟多少次, 现在找到了, 喜出望外, 知道错怪了弟弟, 不好意思, 便向弟弟保证, 等年三十晚上拿到压岁钱, 一定给你买个皮老虎。
辞灶第二天, 吃过午饭, 太阳高照, 一丝风也没有, 天气暖洋洋的, 母亲哄着我, 父亲带着大姐大哥从灶屋往天井搬东西, 忙着扫灰。这时河子推门进来, 对我父亲说: " 瑞祥哥, 俺妈说今天暖和, 要捞麦子, 叫竹梅过去帮个忙, 再从你家借一根长凳子。" 河子年龄比我大姐还小几岁, 但是和我父亲同辈, 见面说话一直称呼我父亲为哥。
母亲听是河子妈打发河子来借长凳, 还要大姐去帮忙, 脸色一沉, 瞪了父亲一眼, 一句话也没说, 抱着我去了张寡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