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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香坐下来继续说道: " 你娘是我们沽河村出名的大美人, 长得好, 可身子弱, 三天两头有病, 干不了重活, 你姥爷姥姥只有这么一个闺女, 恐怕她结婚以后受苦, 说婆家精挑细拣, 有些人家看到你娘刮阵风就能吹倒的样子, 怕不但生不了孩子, 命也不长, 纵然做儿子的相中, 做爹娘的也不同意, 所以你娘二十五六岁了还没出嫁。"
" 那年相亲,河子妈和你娘都相中了你爹, 可你娘比你爹大五六岁, 身体又不好, 自觉不大可能, 也就没找人提亲。 谁知你爹和你娘可能前世有缘, 你爹和河子妈定了亲, 河子妈最后却嫁给了友贵。河子妈结婚后, 你爹便找媒人到你姥爷家提亲, 你爷爷奶奶那时坚决不同意, 死命阻拦也拦不住, 你爹好像吃了秤砣铁了心, 你爷爷奶奶一气之下, 在他们结婚第二年离开了白沙村, 到东北跟你大伯大姑住去了。"
"你娘那身子骨, 本来不能生孩子, 可是怀了你, 她说宁愿自己死, 也要把你生下来, 也算老天爷长眼, 你娘生下你, 虽然把自己折腾得死去活来, 命总算保住了, 过了五六年, 身子也恢复得挺好。你想, 白沙村的男人, 结了婚那个不是孩子一大群, 那个不想要儿子, 为了要儿子, 有几个会管女人的死活? 你娘生了你以后没有再生, 不是你娘不想生, 是你爹不让你娘再生, 你爹怕再生会要了你娘的命。所以那时白沙村的女人, 都说你娘命好, 嫁给你爹这样的男人, 通情达理, 知道疼女人。可你娘躲过初一, 没躲过十五, 三年大饥荒, 眼看着麦子快要下来了, 她却闭上眼走了。"
桂香说起大姐母亲的往事, 就像在说自己家的事情。沽河村前后脚嫁到白沙村的四个女人, 桂香和大姐母亲最要好, 桂香的丈夫瑞罡和我父亲瑞祥又是堂兄堂弟, 所以两家关系密切。大姐出生那年, 桂香也生了二曼, 大姐母亲身体弱奶水少, 经常抱着大姐来桂香家, 吃桂香的奶水, 这个大姐也知道, 所以大姐在桂香面前, 从小便有一种做女儿的感觉。但是自从大姐母亲去世以后, 父亲很少带着大姐来桂香家, 大姐与桂香的大曼二曼, 好像又玩不到一起, 这些年来, 很少有机会和桂香谈这些往事。
今晚桂香的一番话, 勾起了大姐对自己母亲的许多记忆。大姐母亲去世的那一年, 大姐十岁, 出殡的那一天, 是四月中旬的一个下午, 阴雨绵绵, 冷风细细, 整个白沙村仿佛都在哭泣。
那三年, 白沙村和周围几个村庄, 饿死人的事几乎天天都有, 人们早麻木了, 饿死个人跟饿死只狗一样, 已经换不来人们的眼泪, 许多饿死的人, 连个棺材也没有, 一领破席卷起来抬到没人的地方, 挖个坑埋了, 第二天常常会发现, 坑被野狗扒开, 五脏六腑被野狗吃掉。
大姐的母亲, 是在大饥荒最后一年的那个春天, 小麦快要收获的季节去世的, 是白沙村因为饥饿而死的最后一个人。人们看着地里金灿灿的麦穗, 终于看到了希望, 只要再挺半个月, 麦子下来了,就不用挨饿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 大姐的母亲去世了, 白沙村最让人怜爱的一个女人死了。三年来人们心中积聚的悲哀和伤痛, 那一天全部倾泻在大姐母亲的身上。出殡时几乎全村出动, 送葬的人排成一条长龙,一根根白色的灵幡,汇成一条哭泣的白丝带,沿着沽河大堤,向村北边的茔地缓慢移动。父亲走在最前面, 大姐穿着一身白布孝衣, 头上缠着白色孝布, 双手举着白布做成的灵头幡, 后面是六个人抬的大红棺材, 几个女人一路抛撒纸钱, 白沙村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跟在棺材后面, 哭声一片, 哭大姐的母亲, 哭自己的家人, 哭白沙村那些饿死的冤魂。
哭泣的人群里, 哭声最大, 哭得最伤心的, 是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