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倩文的病,时有发生,但对她的伤害小多了,晚上有盛云保护,午睡由爽爽和小强轮流每天守着,即使犯病,影响已大大减轻。但是倩文想再见到爸爸的愿望却没有实现,尽管如此,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这几年,文化大革命的狂风暴雨笼罩全国,“打倒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文攻武卫”、全国大面积的武斗等等,无不给这个小镇带来影响。这两个家庭都是“红五类”,特别是东义家,更是最红最红的,外面的风雨对他们的影响不大,他们也无心“关心国家大事”,几个人全心全意照顾倩文,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小镇有一无赖,本是生产组(群众自发组织的小加工厂)杂工,周姓,因为从小就不想读书,初中没有毕业因年龄太大就进了这家生产组。他从不好好干活,赶集的时候常混迹于人群中小偷小摸。文化大革命开始后他突然活跃起来,改名周卫东,斗、打、抢,都有他的份,并因此当上造反派的小头头。
一天,他带领手下一群人马,去到离小镇不远的庙宇,那里供奉的是罗汉。大殿两旁的对联是:开口一笑,笑古笑今,凡事置之一笑;大肚能容,容天容地,于人何所不容。供桌上摆着供品,香炉上香烟缭绕,看来,不断有人来此。他们雄赳赳、气昂昂地朝小庙进发。来到罗汉寺,举起大棒、铁锤一阵乱打,一座小小的庙宇顿时毁于一旦。他们得意洋洋、耀武扬威地班师回镇,算是为“除四旧”立一大功。当然,周卫东不会忘记顺手牵羊,带走值钱的东西,私藏起来。进行了这次“革命”行动,周卫东突然想起那个曾经有些名气的裱糊店。他灵机一动:说不定店里还存着些好画,好画可是值钱的东西,如果带人去抄出来,自己悄悄收藏着,等过了这一阵子,肯定可以拿到省城卖个好价钱。
东义三年学徒期满,老板留下他当工人。1950年,由于老板在乡下有几亩薄田,夫妻俩被农民带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这个店由政府没收,派人管理。东义仍在这里当工人,房子也由他们租住。
那时,裱糊店生意很差,有人对东义说:“你这个店面位置很好,现在裱糊生意不好,不如利用店面改行做其他生意。”
东义却坚决不肯,他说:“我没有学过做生意,我是工人呀,现在我们翻身得解放了,工人成了国家的领导阶级,以后我的子孙都有好日子过。现在,来裱糊的人很少,但国家的传统总会要继续发扬,我就是再穷也要留在这里当工人,我会等到裱糊业好转的那一天。”
幸亏妻子秀英勤劳、能干,又肯吃苦,利用家里所有的空地,种菜、养鸡、养兔,还摆个摊接缝纫活。所以家庭生活还能勉强维持。60年代初,裱糊工作有了起色,两个孩子又很争气,一家人生活平平安安、快快乐乐,东义总是乐滋滋的。
文化大革命的风暴,对东义这个普通国营小店的工人冲击不大,只是裱糊工作又几乎不再有了。他除了想方设法帮人干些零活,和秀英一起维持自己家的生活,就是帮助倩文家。那造反派小头头周卫东的鬼主意,他们一点也没有察觉到。
一天,东义正在店里帮秀英收拾替别人做的中式衣服。周卫东领着一群学生模样的人甩开膀子走进店来,东义问:“你们不去斗争‘黑五类’,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快走开,快走开,别影响我‘促生产’!”
“嘿,我们正是到你这里来破‘四旧’的!”周卫东把“你”字说得特别重,他知道东义对自己是工人很感自豪,他想,今天就是要打打你这傲气。
东义看他们进了门,回头大叫儿子:“小强,跑快点去工商局请管理员来,快,快!”小强看前门已被周卫东一群挡住,他忙从后门一溜烟跑走。东义上前张开双臂威风凛凛地拦住周卫东一伙,说:“这里是国营商店,管理员不在,闲杂人等不能进去。你们如果有什么事,稍等一下,政府的管理员来了你们和他联系。我只是个工人,做不了主;再说,这里是裱糊店,根本没有什么‘四旧’。”
周卫东冷笑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政府、政府地说,政府机关都被我们造反派占领了,是毛主席领着我们在干革命。再说,你不是工人吗?工人可是我们国家的领导阶级呀,有你在,领导就在,还等什么。”他们这么一闹,周围已经围了一大堆人。这伙人在周卫东带领下,整齐的一边举手,一边齐声大喊:“革命无罪,造反有理!革命无罪,造反有理!”他们用力推开东义闯进了店房,一个个分开,像一群老鼠四处乱窜。他们打开柜子、拉开抽屉、翻开桌上的衣服,还站上凳子检查柜子顶,爬在地上察看柜子下面。但除了些裱糊材料和裱糊用品外,什么也没有找到。他们不顾阻拦,又跑进住房、厨房,到处翻个底朝天,也是一无所获。
小强跑出去,进了工商局,这哪里还找得到办公的人啊,这里已是大字报的海洋,斗争大会的会场。小强一看不行,回头又往家赶,路上遇到洗了衣服回来的秀英,他拉着妈妈就急匆匆跑回家,见到正在找他的冯阳,冯阳赶快把小强家里发生的事告诉了他们,和他们一起跑回去。跑到门口,挤过围观的人群,看见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家和蹲在门口气得脸色煞白的东义。秀英大步进去抓着一个人就问:“你们这不是活抢人吗?把你们找到的‘四旧’拿出来给乡亲们看看,让大家见识见识!”
周卫东气势汹汹地说:“你把那些封资修的画藏在哪里?那些都是‘四旧’。”
秀英双手往腰上一叉,朝地上吐了一泡口水:“呸,你龟儿子长的是猪脑啊。”她转过身来对着围观的人们,说:“老乡们,大家都知道,我们只是帮别人裱糊字画,裱好了的画,顾客都拿走了,半年来一点生意都没有,从哪里来画呀。我们家都要揭不开锅了,全靠我给别人做衣服才勉强对付着过日子,哪来他们要的‘四旧’呀,请大家进来看看,我们的住房和厨房都被他们翻成什么样子,还要不要我们这些工人话啊。”群众七嘴八舌的说:“太不像话了”,“太可恶了”,“这不是大白天抢人吗!”,“怎么能借口除‘四旧’抄工人的家呢?”
小强拿起倒在地上的凳子,站上去,说:“叔叔、孃孃们,我爸爸是工人,妈妈是贫农,他们今天来抄我们家,还说是在跟着毛主席干革命,这是对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污蔑,请大家进来看看,给我们作个证明,我要报告毛主席,看毛主席他老人家怎么评理。”
这话把周卫东镇住了,今天偷鸡不成倒赊把米,还犯了众怒;这小子真要告上去,自己肯定要遇到麻烦。他带着手下走出店,回过头来,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你等着瞧!”然后,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