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示:本文含有成人内容以及相关的粗鄙词语,可能令部分读者产生反感、不快甚至厌恶的情绪,请慎入)
那年代,我们的城市有两个火车站,北站和东站;北站以客运为主,东站承担货运。
成年累月傍着铁路干粗活,都是些自小苦大仇深的装卸工。根据团市委部署,我所在的医院团委,积极投入批林批孔学习交流,一行二十来人,身穿白制服,兴致勃勃地奔赴东站,上门取经,
批孔起始阶段,主要是宣传先秦史,批判孔孟言论。当时虽然号召人人口诛笔伐,但党中央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工人群众好些连小学都没读完)。于是,各地各单位尽量采取画漫画、讲故事的方式,让大家在娱乐形式中认清孔孟的真面目。
院团委人才济济,随手抽几个出门,足以彰显批孔成果,对吧?讲是讲向工人阶级学习,其实还真不知道谁学谁呢!
现场批判会放在铁路边的装卸第一线召开,东站这个主意出得好,蛮有些批孔主力军的气势。但谁都没想到,双方代表刚读完预先打印好的宣传稿,工人们便一哄而上,相互争抢麦克风话筒,张嘴就发誓肏姓孔的十八代祖宗,根本不当我们这些在旁的白衣战士一回事。只见你一言他一语,羞得我们几个娇小的貌美护士满脸通红,胸脯一鼓一鼓的;尤其是几个光膀子装卸工,叉着脏兮兮的粗壮手臂,故意露出一副工人阶级的尖锐眼光,在护士身上从上到下反复搜寻,使劲盯着明显隆起的乳房看,弄得护士们都很生气(其中有一位还是军嫂)。
东站的重劳力环境,平时四周见不着女人,装卸工惯以种种狎亵的俚语表白态度并发泄感情。比如,叉开大腿,用手指在下半身划圈,说孔老二是老二(喻比男性生殖器),但是,尽管他们言语下道,但名词之丰富,动词之直接,形容词之生动,并拖缠着底层社会那类顽劣的语气助词,迫使我们这些外来的男人,只得端起一张张脸,笑迎着工人老师傅,却无言以对。
仅仅从修辞上分辨,他们擅长把歇后语与双关语地放在一起,嘲笑孔圣人,这是任何一个朝代的儒雅书生都难以想象的,令我去年回中国与老同事碰头,大家还记忆犹新:现场批判会上,有位操苏北口音的老工人,连话筒都不要,双手拨开前面几个小伙子,不紧不慢地插进来说:
“知识分子就象孔老夫子的大卵泡 —— 紋皱皱的!”
“登时鼓掌声,叫喊声,嬉笑声,咒骂声,恰似漫天洪水冲击着虚伪的封建礼教;平时喧闹的铁路东站,成了今日无产者的狂欢”。这是一位白衣战士,在当晚的日志中如是记。
这位白衣战士就是我,不得不承认,底子里还是“纹皱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