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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桂又飘香了,又是九月的木犀季节。
她黙黙地凑近去闻,太香,又太浓郁,但是,她喜欢。
在她上班的那栋公司小楼前的路边,有个街心小花园,那里有成片的金桂树丛,日本人习惯称之为木犀,可她老把木犀联想到木樨,并油然忆起2780公里之外的中国北京,在那边,在那位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北京市西城区复兴门外大街和海淀区复兴路衔接处,那条连接北京西部外围地区进入中心城区的要道,就是什么?木樨地,她一生中永远难忘的地方。一个去过中国和世界许多地方的她,没有一个地方能像北京木樨地一样深深的刻在她的心中,流入她的血液里。
上夜班的她,趁着夜间休息又去了那里。
金桂树,哦,不,木犀,听说缘起于徳国,故种质外文名Rosa"Duft Gold"。
突然特想喝咖啡,可是附近没有自动售卖机。
踌躇了一会儿,接上WeChat联线上打了老爸,“祝贺你了”,老爸在电话的那头说。
祝贺什么哪? 她轻声地笑了。
入党纪念日啦,老爸的声音。
嗨,你还记着呐?
嗯,当然啰,一个右派的女儿成了党员,而且,一转眼30年过去了。
她环顾了一下周围,用眼角,毕竟她人不是在国内,这里是日本,这里是东京,尽管四围没人。
老爸,忘了这些事吧,你身体怎么样啊...
30年前的这个季节,她刚成为了予备期的党员,便因为要因私出境而退了党。她前往香港的金城银行学习业务。尽管是短期的,才三个月,但是,手续上还得照章行事。
香港金城银行早期是民族资本的,银行总管的陈伯流先生还有一个秘密身份,即老地下党出身。
那时候,前往香港探亲也好、移居也罢,这些审核审批的权限早已落归中国大陆的公安部门了。其实,没有人知道的是,她去香港学习,还是华东地区一个市的国安部门的建议,那时候,国安局正在筹建“对外处”。
三个月后她如期回原机关,继续接续上了她的党员予备期。
江云漠漠桂花湿,海雨翛翛荔子然,往事惶如昨天的记忆。
但是,到89年6月以后,人和事都有了巨変。
6.4事件的三个月后,党内开始人人自我总结回顾,个个重新站队,等候审核。氛围很沉闷。
她,很快便写了三页纸的个人回顾,也得到了党委的认可通过。其实,那年的六月,她所在的机关,包括所有类似的所谓上层建筑部门,十有八、九的人员都难免不以自己的意愿、没有违背、没有犹豫地上了街去声援了学生的反贪反腐呼声。
没有人、特別是党员,会料到自己加入的这个党竟会出现如此的惊涛骇浪,还会要求党员人人过关。
雪下桂花稀,啼乌被弹归,不是人间种,移从月里来。
金桂木犀飘香的季节,成了人人自危的“桂花稀”之际。
那天,正在过“组织生活”,还有大批的党员等待“再站队”。她是小年轻,又是已经“过了关”的人了,于是象往常那样坐在了组织生活会场的人事科办公室的门口,喝着清淡的茉莉茶。
突然,机关“社会部”的一位老同事冲了进来,张口便问人事科长: “她,已经通过了? ”问话间,那根中指直指着她。
“通过了呀,”人事科长又是党委副书记的回答道。
“这种人!怎么可以那样轻率地让她过关? ”老同事更加有些气急败坏地沉不住气了,原来外单位有老同事揭发说,那个“她”不仅6.4前频繁地走动于高校、报道机关和市中心的人民广场等地,既使是6.4事件平息之后的6月6日、10日、甚至于15日,她,还是去了人民广场, 有人看见的,可以作证的...
知道了,人事科长答道,有关部门来过了,他们说知道此事,科长又添了一句。
有关部门?有关部门是哪个部门?那老同事不甘心地追问。
你连有关部门也不知道是什么部门,那就別再说了吧,行啦,回去吧,没你事啦,人事科长回了那老同事。
“把脚收起来! 让个路! ”那老同事看见她径直坐着不动,不免有些愤忿地说。
她稍稍将椅子向前挪了挪,“从我的身后走,懂不懂作人的规矩”,她压低声音,轻到只有那位老同事听得到,但是,明显地帯有些威压。
“哼!神气什么呀! 就是...”那老同事不让人地吐了一句。
她,在机关里与同事来往并不太多,主要负责同行业的互动联系,受社长兼总编辑直接指挥。独来独往的,有人关注也在所难免。
东京的夜深了,街心花园不时被过往车辆的灯光掠过,一闪一烁的,有些扎眼。但是,飘香的木犀金桂依旧很沁人。
月缺霜浓细蕊干,此花元属玉堂仙,此时此刻的她更渴望有一杯咖啡了。
思絮还在漂扬。
不久,她着手去挖掘那老同事揭发她6.4前后行动信息的来源踪迹。
她的顶头上司原本是38(年)式的红小鬼出身,常年搞党的资料情报,从地下党时期就开始了。
受顶头上司提拔、跟随其工作后,她首先学会的便也是如何从蛛丝马迹中寻觅线索。
原来,机关老同事的揭露信息来自上海复兴中路、思南路口的上海文史馆。
文史馆,其馆员来自社会各方各面的有广泛社会联系和学识、声望的人士。大多为新闻、出版、历史、教育、书画艺术等方面的老人名人。当時的文史馆馆长是刚从新闻出版局局长位置上退下来的那位,名王国忠。
于是,她借用了新华书店发行部门的名义,避人耳目地常去文史馆走动。
文史馆的馆员活动室设有一个图书销售窗口,常备各种书籍,作为新华书店发行部门的人员,经常来去文史馆自然不受任何人的猜疑和干扰。
终于,她摸到了信息来源的那个人,一位刚离休的老同志。那老同志是馆长王国忠的老部下,不是文史馆馆员,但是定期来文史馆走动。
与那老同志照面时,她猛地打了个惊颤。
记得那年她还没到进小学低年级的年龄,老爸和老妈都在当时的上海市远郊外的“五七干校”接受改造。在家她排行是老三,上面的一个兄哥因感染了甲肝没钱住院,家里毎月只有父母领取的毎人8元钱的生活费。
于是,她在手臂上请邻居写下了“叔叔、阿姨,请求指点我怎么去奉贤五七干校的路...”就出门去找老爸想法借钱了。
终算摸到了上海奉贤新闻出版五七干校,找到了老爸,老爸于是去求当時的工宣队借钱。
工宣队员很同情,立刻答应借钱,可是老爸所在的小组的组长不同意,他指出这是利用缺钱向党反攻,乘机污蔑文革,等等。
接下来老爸被隔离作检查认罪,她被那小组长骂成“不怀好意的兔崽子”赶出了干校。
好在工宣队队长在她胸怀里塞了一笔钱。
后来老爸告诉她,58年那时候,为了完成右派“指标”,也就是那小组长把老爸划进了右派队伍。
那个小组长,就是眼前的离休老同志。
几天后在文史馆,她跟踪老同志进了图书室,看见没有其他人,她,于是反身一脚踢上门,三言二语作了自我介绍,随后用她自己都感觉陌生的语气、语调,轻声慢调地告诉那老同志她是受谁的指示在三个月前的时候常去6.4现场的。
“哦... 呦... 我... 已经听说了...”老同志被突如其来的情景显然有些明显地说话结巴了。
“握住我的手!很冷,是吧,知道了吧,这双手可是扭断鸡脖子不眨眼的手啊”,她用轻描淡绘的语调、一字一眼地让那老同志知道,她已经恢复了沉静,声音极小、语调极轻,但是听得出很是使了劲的,“你!不会忘了当年骂过的那个小兔崽子吧? ”她最后若无其事般地帯上了一句。
数天后,老爸来她的机关找她。“你干吗呀,去威瞎人家?那人找我来了,说你一脸杀气,两手冰冷,他都... 別那样,不要失去理智,孩子”,老爸问她,她准备怎么做?
怎么做?那还用问?以牙还牙哪,他把你、把我们一家搞笑得还不够惨吗?她淡淡地说。
孩子,別,你別,我知道你血冲头脑后什么都敢做,什么都不畏惧,怎么,听老爸我的就是了,我们要不计前嫌...
老爸,你想哪去啦,我说过了什么吗,就是,我什么也没有说呀,你不要耽心,也不用管我,好吧,她冷静地把老爸送出了机关大门。
一年后,那个人,那个健健康康的常去文史馆的老同志走了,也就是,死了。
她私下以新华书店发行部门的名义送了一个花圏。
在老同志的追悼会上,与会的老同志聚集在一起七嘴八舌地唠叨着,这年头人要死真是容易,拦都拦不住...
只有边上的那口睡着那位急死的老同志的紫红色棺椁上,一个看上去象是姑娘家的正抚棺在号陶大哭,如诉似泣,还轻轻地抽泣着,隐约在咕嘟: 毛主席说的,人总是要死的,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或适得其所,或对得起64...
那看上去象是姑娘家的,正是她。
这年头要死人、要人死,确实真的是太容易了,拦都拦不住,只要有心、只要有人、只要有... 她在心底自语。
殡仪馆外,木犀金桂正在怒放,喷吐着浓郁的桂香,令人痴醉。
她,于是又想起了天边北京复兴门外大街和海淀区复兴路衔接处的木樨地,那地方,象刀一样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中,流入她的血液里。
遥知天上桂花孤,试问嫦娥更要无...
木犀金桂又飘香,正是深秋时。
那晩东京夜深沉,天漆黑,蹙蹙遐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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