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读小说‘旧金山之吻’1

作者:文取心  于 2010-10-4 02:08 发表于 最热闹的华人社交网络--贝壳村

通用分类:原创文学|已有9评论

关键词:

旧金山之吻

 

我的意识好似离开我的身体,飘浮在半空,若有所思地回顾我与麦柯的交往。此时我正在旧金山总医院的走廊上,而白色尸布之下,麦柯僵硬地平躺在手推车上,由那个满脸青春痘的男护士推向太平间。我知道麦柯希望我能伴随他走这最后的一程。在苍白而无尽的长廊上,生命的迹象在那一扇扇紧闭的门后增长或消失。麦柯的离世或许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却带有负欠和不安。有点像一个人准备在明天还掉一大笔欠款,忽然听到债主在今晨故去。

麦柯生来注定是个悲剧人物,而我至今想不通我怎么会在这出戏中轧上一角。作为一个演员,我在真正舞台上的功成名就还差得很远,在接不到角色时常跑社会安全处领取我的失业保险金。麦柯像个突然忘了台词的演员,过早地离开了人生的舞台。而我现在所能做的是:把那个并不太妙的脚本重新浏览一遍。

 

一九八九年十月,我逃离北京,潜入南部的乡村。当我终于辗转流沛地踏上奥克兰港口时,我身无分文。住在靠近中国城的一幢老旧公寓的地下室里,每个月六十块钱的租金。在我住的地方没有厕所和厨房,有一个水龙头。在中国南方的那些经历使这些生活上的困难显得微不足道。我每个礼拜花一块钱去游次泳,洗澡的问题就解决了,平时把大便拉在装鸡蛋的盒子里,用塑料袋包好扔掉。夜晚我躺在捡来的钢丝床上,院中的阿伐卡多树摇曳不停,我摆脱了中国军警的追捕。而现在代替他们的是金钱。那种赤贫如洗的感觉无孔不入,在这个纸醉金迷的世界中逼迫得人喘不过气来。我知道所有的中国留学生都经过半工半读的艰苦阶段。我却不愿意去餐馆端盘子。我,中央戏剧学院的高材生,几千万人中的佼佼者,经历千辛万险,到美国落到如此地步,难道还要委屈自己去油腻腻地混生活,在数小费中磨掉自己的锐气,被那些粗俗的饭馆老板喝斥吗?说到底,我还真讲不清这些开饭馆的乡下人和共产党的干部谁优谁劣。台湾方面的人也曾跟我接触,我自忖不是「反共义士」的料。政治对我来说得少失多,我刚从那个泥坑里爬了出来,犯不着再来蹚这池浑水。我才二十六岁,还有半生人要做,在美国至少有这点自由,我可以选择自己的道路。

我在晚上去读设在中国城的成人语言学校,白天我有一个勉强维持生活的临时工作,在栗树街的旧金山艺术学院做人体模特儿。说起来美国前总统朗纳里根在没有发迹好莱坞之前也曾荣幸地做过这一行。诸位读者看了之后不要回北京给我多嘴,真的,我知道你下一个问题就是我站在展示台上穿不穿裤子。我不能阻挡你脑中的猥亵念头。不过可以告诉你,像诸位大腹便便的样子就没资格申请这份工作,学画的学生不需要作脂肪素描的,他 () 们要的是像我这样六英尺三的身高,身材像古希腊雕塑般的青年男子。也许诸位住在漂亮的华屋中可以俯眺太平洋景色,平日驾着梅瑟地斯上下班,但你们永远不会拥有像我那样清晰的六块腹肌,修长有力的四肢,以及黄种人特有的蜜一样的肤色。我凭我天生的本钱,在另一个陌生国度起步时为我赚取七块美金一小时的酬金。这些钱付了房租之外,刚好够我买足够的鸡蛋和加州桔子补充我每日需要的蛋白质和维生素C。我活得贫穷,但潇洒而坦坦荡荡。

当我在幕布后拉下我那条破烂的牛仔裤,跨入展示台时,我从不让我的眼光垂下。那些稚嫩的女学生往往由于我的出现而显得心神迷乱。我凌厉的视线很快地压制住任何不专业的表情及举动,这是一件很重要的守则。最糟糕的是你如果在柔情的眼光里心猿意马,血液很快地集中在你腹下七寸之时,那就是你出糗的日子了。我从来没有过这种事故,虽然我那块肌肉在怒张时也不失漂亮。我把每一个姿势作为一个舞台造形,把对着观众的一套肌肉提炼成一种语言,由他们用炭笔或油彩复述。我教给这些莘莘学子什么是美的平衡,什么是张力中的柔软,什么是凝聚在静止皮肤之下的冲动。或许这些人中有一二个将来的大师,上帝通过我的身体给了他们最初的启蒙。

课时一完,值课教师签了单之后,我谁也不看地走出教室,无视许多温情脉脉的眼光挽留。我知道那些女学生非常想跟我搭讪,但我从不给她们任何机会。职业尊严要求我保持距离。我不要其中任何一个妞在路上或晚会上告诉她的同伴我是一个她认识的模特儿。对我来说,最好把班上的学生全想象成一只只伸长脖子的鹅,瞪眼看着它们漂亮的主人,哪有喂鹅人在喂完鹅之后再跟鹅套近乎的呢?

相对之下,我不太提防男人,当麦柯像是在街上不经意地拦住我,问我能不能一起吃午饭时,我没有考虑太多就答应了。上星期发的薪水被我在圣卡罗斯的赌马场上输得精光。我喜欢看骏马在跑动中绷起又放松的肌肉和节奏。作为四条腿的演员,我觉得牠们自觉而急切地展示着自然赋于牠们的美丽和才华,一如我在舞台上所感觉的。这星期我的鸡蛋和桔子的库存已告急。当麦柯把我领到位于百老汇的小乔餐厅时,我点了一大块烤牛排,蛤面,一大盘蔬菜沙拉,浇上最奶油味的调料。把这些食物在二十分钟之内塞下肚去之后,我意犹未尽,吃不准要不要再在麦柯的账单上加上几块钱,叫一盘冰淇淋作为我的点心。他坐在对面,面前的盘子里放着薄薄的几片我叫不上名字的鱼。我一向认为,一个男人是应该吃肉的,就像那些丛林中的猛兽。我喜欢用锯齿刀割开三分熟的牛排,那种血淋淋的感觉使我获得最原始的力量补充。麦柯在洁白的餐巾上画着我咀嚼的侧面像,他勾勒我的下颚,粗大的喉结由于急速的吞咽而上下滑动。我穿著畅领的T恤,胸锁乳突肌清晰可见,与锁骨形成优美的角度。他用美国运通金卡付账时,甚至没有注意账单的数目,签完单之后,他在桌上留下二十块美金的小费,差不多是我一上午工作的报酬。当殷勤的侍者为我们打开门时,我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这是一个不错的午餐”。歇后语是晚上可省下二个鸡蛋和一个桔子。麦柯则礼貌地回答:“希望我们再有机会。”

聪明的读者,如果你久居旧金山,大概已经猜出我故事的脉络了。问题在于我那时涉世不深,做梦也想不到世上还有这么一种奇怪的关系。在往后的日子里,我一次次地检视我自己,一次次地证明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异性恋者,无可救药地迷恋女人。麦柯也想不到,在他付账单时,他揭开了一场残酷游戏的序幕。就像猫跟狗不能交配一样,他错误的追求,我对他无意的戏弄,使我们的关系像二个头昏目眩的人走在悬崖边上一样。

在那次午餐之后,麦柯有机会接近我了。在课间休息时,我来到天井抽烟,回廊环绕的天井中有个拜占庭式的水池,睡莲在其中开放。麦柯擎着一杯咖啡,坐在我的扶手倚靠臂上跟我聊天。天安门广场事件在当时还是很热门的话题,大家津津乐道。可我却不想老是撩起衣裳给人看伤疤。这批艺术学院的嬉皮式的学生又能对中国的政风民情知道多少呢?是的,美国人有天生的同情心,并擅于把这种同情像泼水一样泼出去。当然有些人很受用。但我当时的心情像打架打出黑眼圈,一定去找副墨镜来戴上一样。所以麦柯的同情对于我是无动于衷。我尽量把话题引开去,开玩笑地要麦柯谈女人。他那双蓝眼睛充满了迷惘,半晌说了句使我错愕的话:“我不喜欢女人,我没有太多与女人打交道的经验。”

我那时太迟钝,没有接到麦柯给我的第一个信号。说实在,我并不能把文雅安静的他和那些娘娘腔的屁精联系在一起。他是个瘦削干净的青年,脸上有着所有男人该有的骨头,短发,下巴刮得发青。美术学院有着太多的嬉皮,跟麦柯接触久了,你会感到他具有一种精炼的修养,淡淡的,不露痕迹的,有点像夏纳尔出品的男用古龙水。一副好人家出身的举动,谈吐儒雅,但没有雅到雌性的界线。和这样一个人打交道,我没有半丝被威胁的感觉。

 

在我二十七岁生日的那天,我在学院收到一个包裹。奇怪,谁会寄东西给我,平时我连信都很少收到。迫不及待地撕开UPS的封条,是一件深蓝色的浴袍,拉夫劳伦出品。别的模特儿都有这么一件,在课间休息时穿著,不用把平时的衣服穿上脱下。我没有钱买这种奢侈品。在课间休息时很受用地披上这件无偿的浴袍,我把手伸进口袋,发觉有一张硬硬的纸片,拿出来是个小小的信封,里面是张贺卡‘李,生日快乐。麦柯’。见鬼,他怎么会知道我的生日。我在走廊上拦住了他。麦柯一脸的无辜,接着好象突然发现我的新浴袍:“嗨!李,你穿著这浴袍好性感。”“我什么时候允许你送我东西了,不过你告诉我怎么知道我生日的,我饶了你这次。”麦柯脸红了,像个给人捉住的偷糖果的小孩。他嗫嚅地告诉我他是在学校的计算机档案上看到我的工作申请表,上面有我的生日年月。这是我来美国后第一次有人郑重其事地送我礼物,带着那份细心和烫贴。我不是个感情外溢的男人,不过从此我对麦柯多了那么一丝宽容和好感。

在工作之余我并没忘了我的职业使命,我是个演员,我的终极目标是在水银灯下的舞台上。我混迹于一批跟我一样潦倒,却念念不忘有朝一日跻身舞台或银幕的演员之中。我们互相传播当临时演员的机会,结伙去奥克兰仓库式的小剧场观摩实验戏剧,开乌烟瘴气的派对;大家带廉价的酒和墨西哥脆片来。每个人都嘻嘻哈哈地满不在乎,其实心中雪亮,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展示自己漂亮羽毛的机会。我在这些人中如鱼得水,挥洒自如。在一些派对中有即兴表演小品,我的节目是「哈姆雷特」。那是我在北京中央戏剧学院的研究项目。十几个男女席地而坐,由一个中国演员给他们表演西洋经典名剧。在黑黝黝的客厅里由于我的生动表演而显得鬼气森森。我陶然自得在掌声和赞美之中。那段放荡畅快的波西米亚生活至今记忆犹新。

晚上玩到深夜,公车停驶。打个电话给麦柯,他心甘情愿地从被窝中爬起来,开着他崭新的路浮越野车送我回家。顺路把那些痴男荡女捎进一个个黑暗的街角。

在一个通宵达旦的周末,麦柯把我送到住处时,已是曙色微明了。他问我能不能去我处坐一坐,喝杯咖啡,他累得开不回去了。我不忍拂了他这个小小的要求,虽然我从不让人进入我的巢穴。当我们通过垃圾进出的边门,拉开地下室沉重的木门时,麦柯不禁惊讶地张大嘴。在灯光下呈现在他眼前的是,偌大的一个地下室,空旷如墓穴。一张硕大的床放在正中央,没有家具。每边墙下放着四把椅子,我所有的用品就放在这十六张椅子上。这样当我躺在床上时,我就能想象我展现在舞台中央,四周坐着虚幻的观众。这是我用最丰富的想象力和最有限的道具,所能营造的最佳的室内设计了。我没有咖啡壶,当我从转角上的甜甜圈店买回咖啡和点心时,发现麦柯和衣躺在我的大床上,已经睡熟了。他俯卧在床边,有点像受刑的姿势,又好象在拥抱什么。眉头紧皱,在睡梦中显得若有所失。我却没有一丝倦意,窗外朝阳冉冉,我喝光二杯咖啡,吃完四个甜甜圈,把地下室抽烟抽得烟雾腾腾。

麦柯在十一点多醒来之后想用厕所,我指引他去后院阿伐卡多树下。麦柯紧张地打量着四周的墙壁和窗口。我告诉他没什么,没有人会注意我们。我们并排地站着,拉开裤裆的拉链,把金黄色的尿水洒向篱笆。他在拉上裤链之后说:“李,这是我第一次在公众场合之下这样做。” 我心中不快,这是你自己要来我家的。看到我的防卫表情,他想把事情说得婉转一些:“我是说你该有个厕所。” 我马上反唇相讥:“你们美国佬当初在越南丛林中作客时想必也没有厕所的吧?至少在我这后院尿时没有AK四十七步枪瞄着你的屁股。” 麦柯被我的歪理塞住了口,只得苦笑着摇摇了头。

没有厕所并没有阻止麦柯继续来拜访我。在那些春日的下午,麦柯带了午餐和画板来造访。吃完他所带的精致的午餐,我穿著汗衫短裤,坐在阿伐卡多的树荫下读我的剧本。麦柯则一张张地画我的头像和全身速写。我唇边挂着香烟,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闲聊着。他在东岸的家庭,以及夏季去新罕布什尔的别墅度假。他谈及他如何违背父母对他这个独子的期望而来加州学艺术。他的故事在我听来是典型的老套;一个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自以为进行了一场家庭革命。我讥笑地说他学画好象是一个人缚了绳子学游泳似的,永远不怕沉下去。麦柯住在高级公寓里,所有的生活资料他一概不缺,他所用的英国产的油画颜料一管三十多块钱。他从不需要卖画来付房租。他学画是休闲性的。你没为艺术付出什么时,艺术当然也不会愧于你真谛和风格。当时我的看法也许太偏激。但谁又能指责一个在底层挣扎的演员呢?麦柯说我的观点听起来像共产党的艺术教条。是吗?“麦柯你懂得什么是共产党吗?你体会过在天安门广场上子弹在身边乱飞吗?你更不可能想象一个人如何地亡命穿过半个中国,在荒凉的南部乡村昼伏夜行。你不可能体验被抓去关在拘留所,和一批形形色色的罪犯同拘一室,在那些昏暗的牢房里,囚犯一个个饿得像鬼一样,每餐都要舔盘子。嗨,麦柯。你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像我一样;化了装在深夜伏在岸边等蛇头来接应偷渡。你也一辈子不会在骯脏的货船底舱捱四个多月没洗过一次澡吧。你皱什么眉头!你以为那不是人过的日子吗?你倒真有点像那个国王说老百姓没有面包为什么不吃蛋糕的味道。今天坐在你面前的这个人经历过所有这一切。生活一样宠爱我,只不过给我与你不同的东西罢了。”

我对麦柯的教训有点像即兴表演,说过就忘,用意至多也不过杀杀他的兴头而已。谁知道这个家伙被我一席慷慨激昂的话震住了,他沉默了半晌,再开口时若有所思地说:“李,你所讲的那些我真是没想到。” 我不依不饶地加了一句:“你以为我是跟旅行团来美国的。” 他一本正经地不理我的嘲讽:“你真的吃了好多的苦,我想生活会补偿你的。”

生活直到目前还没有要补偿我的迹象,麦柯却不自量力地想越殂代庖了。

我住的那幢楼是砖造的地基,在八九年地震之后已有损坏。市政府规定此类危险房屋必须修葺,为此我的房东一直逼我搬家。我当然不想在下一次地震中给埋在瓦砾之中。问题在于现在上那儿去找月租六十元,不带厕所厨房的居所。我为此伤透了脑筋,看来我的磨难还没完,下个月可能要去市场街与那些流浪汉为伍了。或还是扔掉我所有的理想去餐馆混一个洗盘子的营生?

看到我一筹莫展,麦柯提议我搬去他那位于凡纳斯大道,有二个巨大套房的歌剧院广场公寓时。我嗤之以鼻,麦柯以为我那时薪七块钱,时有时无的工作能负担得起那俯眺整个湾景的华屋吗?我不耐烦地要他别开玩笑,还是帮我找找谁有后院放园圃工具的小屋,破败些也没问题,我自己可以修理一下。当麦柯说他租一间套房给我,只收六十块月租。我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有毛病。请客吃吃午餐是一回事,把千把块钱的房子让我几乎白住是另一回事。麦柯一脸诚恳地对我说:“李,你能搬来与我同住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常去东部,需要有人帮我照看房子。”

这样的邀请有谁能推辞得掉。我的新地址是 600 Van Ness 2801 San Francisco, CA 94109

写到此处,我一定得跟诸位读者交代一下,我知道各位中比较敏感的已在为我的贞操担心了,这种担心在某些特定条件下不是没有理由的。不过,既然我不会为金钱所需出卖我的青春。自忖于也不会为一个居所违背我的操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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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评论 评论 (9 个评论)

6 回复 fanlaifuqu 2010-10-4 02:26
一气读完,字字过目入心。你用非凡的才能将我熟悉的或从未经历,描述得如此真切。又穿插政治于中。谢谢!
2 回复 oneweek 2010-10-4 02:47
感动。
2 回复 8288 2010-10-4 12:51
4 回复 yulinw 2010-10-4 21:30
娓娓动听又见波澜~~
6 回复 marnifan 2010-10-5 02:47
娘娘腔的屁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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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回复 leahzhang 2010-10-5 03:30
好故事。文笔动人,情节曲折。
4 回复 hr8888hr 2010-10-5 05:05
如此的文笔, 真的是屈材了.
4 回复 深秋的云 2010-10-5 05:33
在所有的博客中,只有你的还值得一看!
4 回复 marnifan 2010-10-5 11:00
深秋的云: 在所有的博客中,只有你的还值得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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