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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2004年去浙江金华田野考察时的材料. 是当时采访的原始记录。
当时为之深深震憾的是:一个政权,无论如何强大,也似乎难以轻而易举地改变历史、社会和人文长期积淀下来的我们可能称之为文化的东西。同样,我们也无法让一个政权承担所有历史的功过。虽然经历了各种各样的冲击,当年的地主似乎又恢复了地主的繁盛,而当年的雇农似乎又找回了自己雇农的唏嘘!而他们的子孙后代也似乎在重复着老一辈的路,周而复始!
不是每个声称是中国人的人都真正了解中国。
中国的农村,蕴积着中国社会变革真正需要变革或传承的东西。但中国的农村,还远远没有被学人或政客们所真正认识!
地主:
贡魁:68岁,土改时被划为地主。福份头下,承庆堂。
教育水平:幼时在本村读小学第一、二、三册,后转至杭州读第五册,后回到家到三峰殿口读第七、第八册。解放后因三峰殿口学校校长被枪毙(枪毙原因:该校长同时也担任该乡乡长,为国民党政府官员),又因土改后被迫到田间劳动,故辍学。
家境:贡魁有兄弟四人,贡魁为排行第四。据贡魁讲,其祖父与父亲俱为文盲,(因贡魁有一姑姑,有文化,贡魁去杭州读书就是投奔其家,何以家中女儿读书而儿子
不读书?此似不可信---注)。致富原因:“勤劳致富,积累资金,买土地。”因不识字,故送其子读书。贡魁兄弟四人均接受了初等教育。贡魁大哥高中毕业后
至浙江省立图书馆工工作(或为其姑所介绍,不详);贡魁二哥,虽不愿读书,仍读完小学才务了农;贡魁三哥小学毕业,18岁去上海于肉铺内做学徒。贡魁3岁
时,其祖父与父亲双亡。祖母与母亲被迫雇工种田,家内有长工2人。
惊魂未定的地主:贡魁说其家只有15
担土地,相当于37.5亩,按数量并不够地主,但因有雇工,所经被认为有剥削行为而被划为地主。贡魁对自己的地主身份似乎忌讳莫深,一再声明,其祖与父均
是正派人家,因其相继去逝,家中不得已才雇用长工。问及其解放后的遭遇,不愿多说,只问采访者:“当时我只有14岁,从未下过田,什么活都不会做,却被迫
辍学,下田劳动,你说苦不苦呢。反正过去的已经过去了,现在只想往看。”
后来得知贡魁与唐复汉均谈到兰溪一户大地主,得知那户地主有80亩地时,
采访者有些诧异,贡魁也有37亩土地,如果拥有80亩地就算大地主的话,把贡魁划为地主也不算为过。而贡魁的解释是,土地并不是那户地主的主要财产,除了
土地外,那户人还有其他生意;此刻,贡魁又强调自已家不过是勤劳致富而已。(对“勤劳致富”的强调,可能并不是出于偶然,因为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以
来,勤劳致富已不再被看做是不道德并有罪的。)
时一浙大江师范大学老师插话,说49年以后的东西是官方不允许讲的,并言,或许在我们周围,就有公安局便衣。
贡魁顿时害怕起来,言其祖其父均为正派人家,其本人被定地主时只有14岁,没有做过任何恶事,其子孙也都是正派人,虽学习不好,政治思想却上
进。再问问题,不肯回答,对所说一切,希望采访者不要写到文章中去,胆颤心惊地说:“我已68岁,活不了多少年,但我不希望我的子孙再受同样的罪。”因其
孙曾对采访者说周围房屋“都是我们家的”,贡魁也要求采访者理解,说小孩子不懂事,一时胡言乱语,当不得真的。说自己从未这样告诉他们,非但如此,自己十分愿意与别人分享住房。
土改的影响:贡魁家中原来住房跨在上唐村通往山顶的石阶两边,路左二层楼房八间,另加一间仓库房,路右有前后两进院落,前
为二层共八间,后二层八间。土改后,路右房均分给他人,路左八间由其二哥一家、贡魁本人及祖母和母亲等八人住。贡魁家原有土地也分给他人,一家八口只剩
7.5亩土地。
子孙后代及现状:贡魁有儿有女。现有三两个孙子,一个孙女,一个外孙女。大孙子学习并不好,但仍在金华上高中。贡魁家里虽说不上豪华,也还算舒适。楼下厅里一家人在看一台二十一寸的彩电。桌椅有虽有些旧,但仍很整洁。墙上三个镜框,内镶家人的照片,有在上海的三哥一家,有儿子去上海和金华的照片,还有些艺术照。楼上老两口的卧室里,支了三张床,每张床上都有整齐乾净的竹席和雪白的蚊帐。
雇农
复汉,84岁,信份头下,聚奎堂,原为雇农,18岁于唐贡魁家中做工,时间为两年。
教育水平:文盲。
家境:复汉亦有兄弟四人,复汉排行老大。复汉父母为雇农,用复汉自已的话说,“上无屋一间,下无地半亩”,以为他人打工过日,居于受雇人家。复汉10岁就开
始为别人放牛,除了一日三餐处,无任何其他报酬。至18岁始挣稻谷。最初受雇于唐贡魁家,后到兰溪一家“大地主家” 打工。
复汉兄弟四人,因为家穷,除了老四外,都不太幸福。复汉自己没有正式妻子,曾与村中一新寡妇女同居,该妇女有两个子女,复汉与其同居的原因,用复汉自己的话说是“那个女人想让复汉养活其全家”,同居后,该妇又与复汉生得一儿一女,复汉年老后,“不能劳动了,便被踢了出来”,复汉说。
雇农的困惑:复汉提到自己的雇农成分,不
断重复“上无屋一间,下无地半亩”这句话,神情中似乎有无限骄傲。但谈到自己的婚事,却似乎又有些茫然,因为雇农曾有的骄傲与安全感对其婚事似乎爱末能
助。土改后分得的土地也没能改变其受人歧视的地位。复汉兄弟四人,因为家穷,除了老四外,都不太幸福。复汉自己没有正式妻子,曾与村中一新寡妇女同居,该
妇女有两个子女,复汉与其同居的原因,用复汉自己的话说是“那个女人想让复汉养活其全家”,同居后,该妇又与复汉生得一儿一女,复汉年老后,“不能劳动
了,便被踢了出来”,复汉说。复汉二弟终身未娶;三弟曾讲好招赘女家,不知何因,未成,后娶一跛脚妻子,留有三个女儿;复汉四弟娶个不错的妻子,有儿有
女,据贡魁说,条件还不错。
一面为自己的曾经与现时的贫穷而骄傲;另一面,又对大地主的财富与与豪奢艳羡不已,谈到当年曾为兰溪一户“大地主”做工时,复汉对站在他面前当年的雇主唐贡魁颇不以为然,复汉说,“那户地主可真得是大地主”。当采访者问他有多大时,他说有80多亩田。采访者有些诧异,贡魁也有37亩土地,如果拥有80亩地就算大地主的话,把贡魁划为地主也不算为过。
土改的影响:土改时,复汉分得了土地,同时也分到了唐贡魁家路右后进院落房屋,与其三弟一起居住。
现状与子孙后代:复汉有一儿一女和一个孙子,儿子三十上下,上过初中就务农了,邻居说已经算不错了,因为家里根本没钱供他上学。孙子七、八岁的样子。复汉家里没有电视。厅里放著农具和喂牲口的草料,乱七八糟的。桌子很破旧,旁边只有几个粗质的小木凳,墙上一镜框,框内所镶,似乎是多年前的照片,内中人物,复汉多不认识,复汉儿子言均为其朋友,为其初中结业时所照。厅旁其弟的房门锁著,墙上挂著其弟的遗相。
地主与雇农面对面:
相互不屑一顾:当采访者请贡魁带著到复汉家里时,复汉不断地唠叨著采访者听不懂的方言。贡魁一脸的不屑,且让复汉将所说写于纸上,复汉的字极不整齐,且多错别字。当采访者问贡魁有关复汉兄弟婚事时,贡魁的口里有几分嘲弄,说到复汉与那位妇女时,贡魁说他们根本就没结过婚,只不过相好罢了,却有两个孩子。
如前所述,复汉对贡魁也有些不屑,认为其没有那么多财富。
大方的地主:复汉说,当年在贡魁家做工,每年能得到800斤稻谷,且是老秤称的。老秤与市秤的区别在于,老秤100斤等于市秤120斤,言下之意,贡魁家对自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