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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想写点关于母亲的东西,就借母亲节这个机会开个头吧:
我轻轻地推开那个破旧的篱笆门,进到院里,母亲正站在洋井(也有人叫钢管井)旁,看着她面前盛开的美人蕉。
没等她说话,我轻轻地说:“这些花真漂亮!”
母亲看着我,笑盈盈地说:“有我五姑娘漂亮么?”
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我哽咽着:“对不起!”
母亲仍是笑盈盈的:“只要人还在,没有过不去的坎。”
我突然失声痛哭起来。有生以来,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母爱,第一次感受到在极度痛苦和失望中,那个曾经让我自卑不已的破旧的家才是我心灵的最可靠的港湾。
那时,我大学刚刚毕业。一个月前,我带了全家可能最后一次给我凑的路费还有希望,去了N市。大家都以为,我也以为,从此,我不再是家里的一个沉重的经济负担,从此,我甚至可以接济我穷困的父母。我的工作性质听起来极好:军区的英文翻译。可是到了单位,七拐八拐的,我发现自己与其他三十几个“天之骄子”被安置在一个似乎与世隔绝的部队大院里。大院的周围,是农民还有农民的田地。那个单位是个保密单位,它接受我们的最终目的,不过是为了给那些同样被安置在这个大院里的单身军官们解决终身问题,以便他们能安心于默默无闻地在那个大院里工作一生。
我选择了退出,满心的痛苦:因为这意味着,刚刚毕业的我,没了工作。家中没有任何背景,我又不是那种敢闯荡的人,前途一下子又渺茫起来。我清楚地知道,这对我那穷困的父母,会是个极大的打击。我甚至没有勇气直接回家。
回家的时候,母亲已经从姐姐那里知道了我辞了工作的事。我本以为,脾气一向不太好的母亲会责怪我,就算不责怪,也不会给我好脸色。母亲重男轻女,我一直以为,母亲是个极自私的女人,她的眼里,除了哥哥和弟弟,没有别人。我家女儿多,虽然学习成绩都极好,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一个跳出了农家门。我在家行小,对母亲来说,我不过是最后一个赔钱货而已。我上初中时,老师们都惊为天人,学习成绩出奇得好,可是,母亲已经失去了等着我考学实现农转非的耐心,执意让我退学。后来,因为老师们的劝说,一个老师甚至答应帮我交学费,母亲才勉强同意我继续读完初中。我上了名牌大学对她来说,没有太多的骄傲,因为,她能感受到的,只有沉重的经济负担。
我没想到,对于我的选择,母亲竟然接受得那样平静。那种平静,还有那平静里满溢的爱,便永远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那一次,我几乎是彻底改变了以往对母亲的看法。我开始同情起母亲来,我开始把她看成一个不幸的女人,一个聪明但一生不得志的女人,一个几乎被丈夫抛弃的女人,一个儿孙众多却没有人心疼的女人,一个只有我才能真正理解和呵护的女人。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