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融园种菜记 I.2: 咖啡渣的酸碱性 [2012/06]
- 被骗得差点倾家荡产 [2018/01]
- 美国学生的GPA(平均成绩点) [2012/08]
- 世界独一无二的哈佛玻璃花博物馆 [2013/12]
- 什么样的GPA可以上哈佛? [2012/08]
- 男人和女人不同的原因——稚趣数则 [2011/05]
- 这样的老公还能不能要? [2012/12]
- 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2012/10]
- 什么样的GPA可以上美国大学? [2012/08]
- 我送他几千美元,他为什么交给校长? [2012/12]
- 美国的学生和家长也是“满脑子分数” [2012/06]
- 做中国人可耻吗? [2018/02]
- 一个人做弊,所有中国人背黑锅 [2012/12]
- 我把母亲看成一个不幸的女人(一) [2012/05]
- 起而行之,卫斯理华裔反歧视 [2021/03]
- 《夏令营》达人秀:融园种菜记 I.3: 融园积肥栏 [2012/07]
- Warrior Dash (骑士冲锋) [2011/06]
- 永远的地主和永远的雇农 [2012/02]
- 爱是芝麻——结婚十七年的感受 [2011/07]
- 融园今天的花 [2011/07]
- 白胖子拜年 [2013/02]
- 要不要敲锣打鼓来庆祝 一下啊? [2012/06]
- 一汪碧水一方天 [2012/11]
“解元,现如今街上流行的春宫画,都说是你画的,你要赊酒,好坏也给我画一幅呀。”菜头老婆狠狠瞪他。我微微笑:“这事儿也算我的?要真是我画的,美人的衣服该穿得多点,眼睛里的爱恋也该更热烈些。”
名人总不免是非多。前一阵儿,苏州城里一个大户人家的使女大了肚子,主人一搜,搜出了一札署着唐寅名字的情书。主人家带着一大帮子人上桃花庵问罪,打头的,翻来复去一句话:
“谁不知道你唐伯虎是江南第一流氓?”
我纠正他:“江南第一风流才子。”
我才不在乎是哪个怀春少年假借我的名字泡妞呢,相反,那种顽皮放浪还挺对我的脾胃。我假意又摇头又跺脚,让他们把那使女带来我瞧瞧:
“那条街上我相好的好几个呢,谁知道你们说的是哪一位?”
这时候九娘来到前厅里,拿起那书信看了,温和有礼地跟打头的说话:
“您瞧,这笔迹稚嫩得很,虽然是仿赵孟頫,明显才两三年的功夫,又滑又艳。我们家唐寅早不写这一路的了,您比照市里现在卖的唐寅字画――”怕对方听不明白,九娘往形象里比划,“――都比这信上的字粗一大圈儿。”
信不信的,这些人到底也没有辙,闹一阵走了,倒是九娘,好两天对我淡淡的。
“咳!你不会也以为是真的吧。”我逗她。
九娘还是不理我,等我急了,她冷冷甩过来一句:“不怪人妒忌陷害你。”
短短几个字,好像掐住了我的七寸,我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潜藏在心底深处的痛苦也翻涌上来,一阵阵冒着泡沫。
我有些怕九娘,因她看穿了风流才子浮名下真正的我。
九娘不让我喝酒:“好好注意身体吧,瞧你夜里咳得那样。”我也知道自己的肺病挺厉害。不想让她担心,提着酒,我不进桃花庵。
秋意已深,在春天里显得明媚的桃花坞,此刻是另一番气象。低矮的泥墙环簇着桃花庵。这里,是我的醉乡。
我坐在了泥墙下。
打开酒壶的盖子,浓香扑面。桃花坞清酒。看来平常,一到肺腑间,恣情纵性的火焰就到处流窜。在它的作用下,人生浓烈了,眼前的景物浓烈了,落日也仿佛坠入激情中,自杀般地燃烧着。
是啊,放纵而浓烈。这是我喜欢的感受。
在桃花坞,在酒的作用下,我追随着这种稍纵即逝的快感。
惟其短暂,倍觉珍贵。
对自然景物,我异常敏锐。微微起伏的山坡,连片的枯草芦苇,桃花湖微微起皱的水面,在落日的映衬下那样美丽。不觉中,山坡后面由帽而衣再到袍,出现一位翩翩的灰衣人,他渐行渐近,朝桃花庵方向而来。因为他,眼前的景色更显疏朗,成为沈周和文征明他们画的那类元人味道的文人画――一湖两岸,波纹不兴,无限的开阔与平和。灰衣人,象这类画中的文人高士,虽然微小,却主宰着整个时空的精神。
秋风吹着他,一种合谐之感徐徐散开。
“王宠!”我叫道。
我喜欢王宠,超乎寻常。九娘对我这点颇不以为然,她说我一见王宠,眼里就烧火似地发亮。
“王宠!你快坐下!咱们一起醉。”我拉住他。不知何时,我的发髻散开了,衣衫凌乱。
“瞧你!真像个老叫花子。”他拎一下整洁的袍角,也倚着墙根坐下。
“老叫花子又怎样?真名士,自风流。”我说。
“说得好!”王宠抢过酒壶,也浮一大白。
我喜欢的就是他这一点。譬如我的好朋友文征明,常常一看到我,就微微皱眉。我自然知道他是良朋诤友,可他又总像燃烧时头顶的一盆冰水,叫人扫兴。
“知道吗王宠?年轻时我和张灵祝允明三人,扮成叫花子坐在雪地里唱莲花落,然后拿讨到的钱买了酒,到野庙里簇一堆火,围坐着痛饮。我现在还记得张灵那张狂放浪的模样,他说着‘此乐恨不令太白知’时,我和祝允明都笑翻了……”
那是人生幸福的瞬间,无忧无虑,自信又欢乐。很多曾经以为是幸福的时刻,像我十六岁在苏州考取秀才第一名、二十九岁在南京乡试中解元――当时是那样的如沐春风、志得意满,可经过岁月的涤荡,不仅褪色,还显出可笑与悲哀的一面。
“此乐恨不令太白知……”王宠口里念着,伸出一指,在空中急速地写划。
我看着他的手势,又觉心中酣畅了——王宠用的是米芾的写法。若他现在用的是毛笔,一定是八面出锋、气势迅猛,落在纸上,不知会是多么地酣畅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