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未晚 (一)

作者:瀑川  于 2022-11-6 07:41 发表于 最热闹的华人社交网络--贝壳村

作者分类:纪实|通用分类:原创文学


桑榆未晚 

               摘自克斌文选 《秋水长天》


小序

 

1940后这代人从懂事那天就赶上了运动。土改镇反、抗美援朝、公私合营、反右、大跃进、人民公社、四清。对这代人影响最大的还是文革,有人利用了我们的天真和狂热,让我们陷进一场丧失理性摧毁文化的运动。从20多岁开始,我们浪费了十年的青春。不管是上了大学的,还是老三届,都被处理到农场、工地、边疆、荒野。当我们一觉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然而,“东隅已逝,桑榆未晚”。当机遇到来的时候,我们又发奋回炉,考研,读学位。把夹生的米饭再煮一回,把失去的岁月再夺回来。我是这些奋斗者中的一员,故而想在《桑榆未晚》的标题下填写这段经历,求学美利坚的经历,和同龄人分享。


我这一生参加过两次大串联。一次是在大二的时候,受了文革的蛊惑,四处煽风点火。到了秋后算账的时候,我们又被当作阶级敌人往死里批斗,有人入狱,有人自残。

另一次大串联就是借改革开放之风,我们以老知青的身份,负笈跨海。这次大串联改变了我的命运。不光在核物理学界找个安身之处,养家糊口,老有所依。还让我深刻地领悟到一个富有生气的民主制度,看穿了独裁者的自私与虚伪。

科学工作和奥运会类似,得奖牌的毕竟是少数。对多数人来说,重要的在于过程和参与,在于持续不断的努力。我参加过小组秘书马蕾•哈瑞森家的Party,她丈夫见了我就问:“你是物理系的教授吧?”我从容地回答:“我是个研究生。” 是的,美国同事在这个年龄已经是Faculty了,而头发灰白的我却还是个学生。

几年后,我通过了论文答辩。马蕾从新墨西哥州寄给我一张贺卡,她赞扬了我的determination和perseverance。是的,从龙须沟畔走出的我,在家境贫寒和政治险恶的双重压力下,居然没有自暴自弃,还要奋起直追。靠的就是坚韧和毅力。这些年的努力虽然没有值得夸耀的成果,但是到了这把年纪,重要的在于我经历了一个完整的过程。还能以全新的思想,跨上一条全新的道路。

    

  踏上异土 

 

1981 年 8 月 12 日上午,CA981 航班顺利在旧金山国际机场着陆,我第一次踏上了这块陌生的土地。我们一行 10 几位学子拎着行李,出了机场,在路边见到中国驻旧金山领馆的白色面包车。工作人员把行李放到车上,然后把我们带到当时的中国留学生之家,领事馆。旧金山总领馆坐落在吉瑞和拉古纳大街相交的街角上。领馆后院有个招待所,接待过往的留学或访问的公派人员。每天房费5 元,饭费2 元。一个大房间里摆着10 几张单人床,干净整齐,卫生条件也不错。食堂供应长粒米饭、炒菜和汤,很适合中国人的口味,让我们觉得就像回家一样。晚上可以看电视新闻,有时小礼堂还放映国语电影。  

下午,我们几个同学走出领馆,参观了吉瑞大街另一侧的日本城。一个商业中心,街上有几家中餐馆。再往前走二十几分钟,就到了金门桥。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势不凡。金门桥是旧金山的象征,整个大桥被涂成桔红色。两座高耸入云的桥塔伫立于海湾的两岸,把两条粗大的钢缆支成ʍ形,钢缆下边的无数垂直绳索把桥体拉住。大桥全长 2.7 公里,上有多通道双向公路,往来奔驶的汽车让我们感到眼花缭乱。桥下则是千帆驰过,海鸟飞翔。岸边的岩石上,还保留着古老的岸炮。我见到金门桥了!这是我在美国第一天留下的美好记忆。   

第二天,和我同去斯坦福的女同学被一位台湾学长接走,去衣阿华和普渡的同学也先后拿到机票飞离旧金山。我一下子感到孤单寂寥,只好耐心等待领馆的安排。那几天我一个人不敢走远,只在领馆附近转悠。参观了领馆后边的圣玛丽天主大教堂,据说这座教堂出自著名设计师贝聿铭先生之手。教堂顶部是五光十色的玻璃点缀,下边是一排排的长椅(pew),肃穆庄严。由于中国只信马克思主义,而马克思说宗教是人们精神的枷锁。我当时还弄不清天主和基督两教的区别。   

第四天,总算盼到了一位贵人,高能所的工程师传凯同志。听说我是所里的研究生,他愿意帮我。他告诉我明日有人接他到斯拉克实验室,可以把我顺便带走。 

 

第五天上午,传凯同志带着我和一位路过的访问学者去了中国城,看见了众多的中国商店和饭馆。街口有一座牌楼,上面是孙中山先生的题字“天下为公”。然后又坐了一段缆车,缆车在坡度起伏的路面上悠闲地挪动着,不时地发出丁丁当当的清脆响声。下午,斯拉克同步辐射实验室的美籍华人约翰•杨来接传凯同志,于是我终于被带到该去的地方。 

8 月17 号下午,我来到日本物理学家汤川秀树先生在《基本粒子》里提到的斯腊克(SLAC)实验室,那里有世界最长的电子直线加速器。令我高兴的是,一下车就遇到清华同学,物 603 的王聚文学长,他当时是研究加速器的访问学者。在他的热情帮助下,我借到一辆自行车。趁着天色未晚,他连忙把我带到斯坦福大学的国际学生中心,说明我是来自中国的新学生。办事人员查了花名册,找到接收我的那个美国家庭。她让我下午5 点,在格林图书馆前等他们。原来,斯坦福(Stanford)大学对初来的外国学生,会安排一次入乡教育( Home Stay)。学校为他们联系一个美国家庭,提供大约一周的住宿和饭食。留学生住到当地老乡家里,入乡随俗,学习适应美国的生活方式。  

 5 点钟,一对美国夫妇开车来接我。他们把我的两个箱子放进后车箱,离开学校,来到位于20 英里外的塞挼陶嘎(Saratoga)住所。谢天谢地,我总算临时有了落脚之处。两位老人年龄在60 上下,姓斯蒂芬森(Stephenson)。男的叫保罗(Paul),头上稍有灰发。他戴副眼镜,任克拉克(Crocker)银行的副总裁;女的叫塞挼(Sara),在斯坦福大学的调解办公室(Ombudsman)工作。  

他们两个成了我在美国最先认识的美国人和美国家庭。两位老人慈眉善目,和气可亲,对一个来自红色中国的学生感到十分新奇。他们向我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家里都有什么人,去没去过海滩,等等。我一一作答,还给他们看了我一家人的照片。  

在一个静谧的小区中,他们有一套单层别墅,内有三间卧室,一间宽绰的客厅。房子后边有个 小院,地上铺满薄薄的一层绿草。

他们讲好,每天下午五点,把我接回来;上午八点,把我送到斯坦福校园,熟悉环境,找房子。为了表示感谢,我送给他们一张荣宝斋绢裱的国画和一套中国风景的明信片。    

头天晚上,我睡在他们小儿子的卧室。里面有一张大水床。我只知道花果山有个水帘洞,从来没听说过人间还有水床。睡惯了平板炕,一下子躺在水床上有点惴惴不安。脚稍微往下一瞪,床面就凹了下去;轻轻一抬,它又鼓了起来。初到人家,生怕一不小心把大水袋挤破。要是半夜里唱一出《水漫金山寺》,那还了得。于是我缩作一团,回归到1971 年抓五一六反革命的日子。只能老老实实,不许乱说乱动。那一夜基本无眠。  

第二天起床后,先在餐厅吃早饭。干的有面包、白兰瓜、香蕉;稀的有牛奶和桔汁。这种套餐比豆浆油饼显得清淡新鲜。我第一次喝了凉奶似乎也没什么不良反应。保罗和塞挼把我放到学校后就各自上班去了。我骑着高能所过亚南老师的自行车,到国际中心的布告栏去找房子。房租从每月100 到200 多元不等。学校的公寓每月150 元,但离开学还有一个多月,不能入住。中午花一元多钱买包饼干,就着物理系馆的沙滤水,算是一顿午饭。直到小布什总统被噎住那天,我才知道我吃的那种东西叫Pretzel。回想起来还真有点后怕呢。生活俭朴的原因很简单,离开学还有一个多月,手里钱不多。身在异国,举目无亲,一旦花亏就麻烦了。  

第二天下午五点,老人又接来一位来自韩国姓金的工程系留学生。原来他们这次要了两个外国学生,都是东方人,我还有了个伙伴。相比之下,金年轻,比较自在随便。我则有点拘束。毕竟素不相识,挺大一个人在老乡家里白吃白住,不好意思。 晚上老人入睡,金一人在客厅喝啤酒,我过去和他搭话。他借花献佛,也顺手给我开了一瓶。他和我开始了几天的友好相处,我们似乎忘记了抗美援朝留下的那段国际阶级仇恨。   

周末,老人带我们出去体验户外活动。星期六,保罗驱车往南,经17 号公路到三塔克如兹海滩。80 年代加州闹病虫害,天上要洒药水,地上沿途设岗盘查,严禁携带水果。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见到汪洋的大海,只不过是在太平洋的彼岸。碧蓝碧蓝的海水一望无际,海浪一层压着一层横推过来,气势磅礴,令人惊叹。虽然时维八月,但海水温度太低,鲜见有人游泳。  

海滩上有过山车、娱乐场、音乐会及各种游乐活动。后来我去过许多海滩,唯独这三塔克如兹令我永远留恋。从海滩的一条几十米长的码头(wharf)上,可以看到成群的海豹自由自在地游玩嬉戏。硕大的海鸟一丝不动地站在栏杆上,任人拍照。让我越看越痴,流连忘返。  

那天晚上,我们四人在圣荷西的一个中国餐馆吃饭。早期来美的华人里,大部分来自台湾和广东。有个台湾籍的服务员问我从何处来,我说中华人民共和国。他说中华共和国挺好听的,干吗非要加上人民两字,似有挑衅之意。可我初来乍到,又是人家请我们到这儿用膳,没心思去同他计较。毕竟,在这种大是大非问题上,他和我说的都不算数。 

星期天,保罗驱车北上,来到旧金山。我们游览了中国城,参观了马可尼中心。我看到水池边缘连续溢出的水帘,像一块均匀透明的薄布。接着,我们又到泛美大厦最高层的旋转餐厅喝饮料。我和金每人要了一瓶荷兰啤酒,汉尼根。一边喝酒,一边欣赏四周的景色,兴趣盎然。情随物迁,心里不免叨念起范老先生的佳句,“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皆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也。”回来的路上,金问保罗:“啤酒多少钱一瓶?”保罗说:“啤酒6 元”。那是1981 年的价钱。傍晚,我们又去了旧金山附近的红木公园。   

星期一,保罗带我们两个参加一个“扶轮”俱乐部(Rotary Club)午餐聚会。参加这个俱乐部的有银行总裁、保险公司经理和教授等。那天做午餐报告的是斯坦福大学教授,诺贝尔奖获得者霍夫斯塔特先生。他刚刚访问中国回来,向会友们介绍异国见闻。   

一周以后,金找到了住处,搬了出去。我每天的工作就是找房。有一天,我骑着自行车去找住处。凭着一张地图和地址,半个小时后,好不容易找到学院街108 号。按了门铃,我向主人说明来意,出示了手中的地址。他说我要找的地址没错,但城市不对,好多地方都有学院街。他让我进到房内,递给我一杯咖啡。然后说:“你要找的地方很远,我得送你。”于是,他把我的自行车架到汽车上,开着车来到我要找的帕罗阿托市的学院街。放下自行车后,他就走了。交谈中,我得知他和他的夫人都是心理科医生。这突如其来意想不到的事令我感到晕头转脑,好像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就过去了。这是美国的陌生人给我留下的第一个印象。原来在这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居然也有雷锋,可能还是一位不爱写日记的雷锋。我要找的那个房子离学校很近,租金每月才80 美金,总算有了下榻的地方。  

找到房子时,我在斯蒂芬森家已经住了 11 天。几个月后,我又搬进了学校的高层公寓布莱克威尔德(Blackwelder)。在新住处安顿好后,我邀请两位老人来到公寓,在几个中国同学的帮助下,请他们吃了一顿纯正的中国饭,色香味俱全。老人后来一直与我保持联系,有时我还到他们家里做客,直到因为工作的关系我去了麻省。他们是我认识的第一批美国人,友善的美国人,把我引进美国的美国人。如今,保罗已经去世,塞挼在一家敬老院安享晚年。我衷心地祝愿她长寿,幸福,平安。 

        

 

    图 551保罗、塞挼和我在斯坦福商城的合影。                                                                                                                           

                               

    

       图 552保罗、塞挼和我在中餐馆。

     开学前事情不多。白天, 我常骑着车到斯拉克实验室,找王聚文和科技大学的王德发同学聊天,听取他们在美国的经验。有一次,正好遇到从高能所来美访问的唐孝威先生。他是我硕士论文的指导教师。他见我无事可做,要我帮他在图书馆里做了几个小时的复印工作,时间总算没有浪费。 

 

有时我也到斯坦福的校园里转悠,见了不少来自国内的名人。那时来美国的大部分人是访问学者,研究生不多。这些名人中有北京大学经济系的洪教授,后来才知道,他就是章含之女士的前夫,洪晃女士的生父; 冯其庸教授,后来才知道他是有名的红学专家;火箭专家华棣,后来才知道他回国后进了监狱;还有教育系学生闵维方等。闵本人在门头沟当过工人,公派留学。据说闵维方先生曾说,他们这些人将来是副部长的材料。真让他说着了,后来他做了北京大学党委书记,与部长同级。此外,还认识了一些学者,如黄朝恩、严武光、顾以藩、崔化传、崔像宗等。      

                         









            

      图 553  在斯蒂芬森家。


经斯蒂芬森夫妇介绍,我认识了一组帕洛阿托的美国绿色青年。他们受过良好的教育,有着不同的职业,住在一起,共同生活。他们倡导生态平衡,主张素食。养一头牛或一头猪要消耗大量的粮食,这些粮食可以使许多人免于饥饿。他们不喜欢开汽车,那会污染环境,增加热力学定义的熵。不管是到北面的旧金山,还是南面的三塔克如兹,翻山越岭,40 英里的路程,他们都骑自行车去。他们经常到大学后边的山丘上去种植橡树,并为树苗浇水。他们的伙食简单,顿顿是凉拌菜叶和面包。有时,还会加上一些瓜果,如阿佛嘎朵(牛油果)、哈密瓜等。他们为人谦和,待人诚恳。 

  

初到美国,朋友不多,离绿色青年的住处又挺近,我常常在周末成为他们的座上客。有时,还同他们一起用餐。那时,中美建交不久,他们见到我这个来自红色中国的学生,觉得新鲜,有兴趣跟我做朋友。愿意听我用蹩脚的英语讲述铁幕另一边的故事。凭着我当时那点爱国主义精神,我讲了毛主席领导的二万五千里长征,我讲了小米加步枪打败了美式装备的蒋介石,我讲了在中国上大学不要学费,我还介绍了毛主席的唯物辩证的哲学思想。他们有时会纠正我的发音,我有时也会讨教说不出来的英语单词。比如我用了 naive后觉得不确切,他们就纠正我说应当是innocent 。


为了举个例子,我对一个小伙子丹尼尔说,按一分为二的原理,你也有缺点。他猛然一愣,我也吃了一惊。大概美国人不喜欢别人说自己不好,还没掌握批评和自我批评的思想武器。为了介绍东方文化,我带来京胡给他们自拉自唱了一段《提篮小卖》,讲述了李玉和烈士一家英勇抗日的故事。他们觉着新奇,高兴不已。                                           

                                                             



 


                    







                 图 554 我与绿色青年的合影。







                                                            


       


  


 


     图 555 我在绿色青年面前云山雾罩。


这个小组的领头人叫大卫,金发碧眼,英俊和蔼,耶鲁大学法律系毕业。本来他可以当个律师或法官,他却愿意做一个环境保护的志愿者,他们是一群有信仰的进步青年。犹太裔的艾瑞卡毕业于心理系,父亲是斯坦福医院的神经科主任。放着家里宽大舒适的房子不住,却宁愿挤在阁楼上。爱兰是哈佛大学的高能物理研究生,他在这里完成了博士论文。可瑞妍是位按摩师,她的父母在北边的斯陶克顿有一处庄园。马林是位个子不高的姑娘,正在斯坦佛医学院学习,会说流利的日语和汉话。杰夫的专业是计算机,有时会出差到新加坡等地。丹尼尔毕业于化学系,个子最高脚也最大。未曾说话,先开笑脸,他负责小组的一日三餐。此外还经常有不少流动的客人,有的来自纽约,有的来自英国。 

 

到了美国几个星期以后,开始觉得生活中少了点什么。来了这么多天,居然没人找我谈话做思想工作,也没人作形势报告,给我拨云见日。1964 年刚进清华的时候,辅导员、分团委、政治老师三管齐下,找我谈心,抓我的活思想,帮我树立起革命的学习目标。在这里,没有一个政治工作的系统和部门,连政工组宣传科都不存在。没人会来管谁,大家都处于平等互尊的地位。我像《法门寺》里站惯了的贾桂,一旦坐下来还真有点不大自在。 

 

于是我忍不住向一个先来的中国学生发问:“这儿怎么没有个集体呀?” 他说:“没人跟你集体。”一个曾经被别人管惯了的人,现在却像一粒从活塞缝里溜出来的气体分子。一下子置身于无限广阔的空间,自由地漂浮,却感到不知所措。好在时间一长,也就适应了。然而让我奇怪的是,虽然这里的学校没有政治工作,但是美国的学生却也十分爱国,为他们的自由民主而骄傲。 

 

刚到美国,天天怀念着自己的亲人、家乡和祖国。我的手表一直保留着北京时间,直到开学后怕耽误事,才调成了相差 9 个小时的西部时间。在这里,到处是金发碧眼的白种人,或是皮肤黝黑的非洲人后裔,跟他们讲话必须在脑子里先把普通话转换为英语,然后再吐出来,觉得很不轻松。小时候在北京街上见到外国人,总觉得怪异。现在,我的周围对我来说都是外国人了,但实际上我对他们来说才是真正的 Foreigner。 

 

由于我算公派生,身上担负着为祖国学习的光荣任务。在思想上也和祖国密切地连在一起。我遇到的台湾人,大部分都很敦厚友好。可有时也会有个别学生对北京怀有政治偏见。每到此时,我都要跟他们争论几句。我骄傲地告诉他们,中国人有吃有喝,穷人的孩子也能上大学。那个台湾的小伙子反驳说:“我在台湾可以竞选总统,你们成吗?”我则用台湾父传子的封建继承来驳斥他。有时候,还会掺进几位左翼青年,里边有不会说中国话的华裔,他们把让一部分人先富的改革开放说成是修正主义路线。我还得转过身来面对来自左翼的挑战,忙得不亦乐乎。看来出国前语言学院的学习班没有白办。  

开学前闲来无事,我到旧货店买了一本小说。开始时每看一页,都得查 10 几次字典。看到后来,词汇量有所增加。一个月走走看看的生活很快就过去了。我临时住处的房东老太太死了,她把整个房子捐给学院路街口的教堂。于是我不得不到学校申请宿舍。开学那天,我被临时安排到法学院学生宿舍,卡挼泽公寓。两人共用一个房间,房租每月 150 美元。和我住在一起的是一个犹太人的孩子,叫爱德华,他将用三年的时间获得 JD 学位,去做法官或者律师。卡挼泽公寓像北京的筒子楼,厕所和澡房都是公用的,做饭还得到旁边公寓的地下室,那里有公用厨房,很不方便。几个月后,我终于搬到一座高层公寓。分里外屋,有单独的卫生间和厨房。方便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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