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　鱼

　　　　　　　　　　　　　　　　·杨　明·

半岛海滨辄有垂钓者。少年时代的夏日，和邻居同龄孩子们一块儿去香炉礁海边儿垂钓，是最快活的时候。钓鱼时先得准备鱼具，那时正值中国的动乱时期，民不聊生，食品和生活用品紧缺，哪里有卖钓鱼竿的奢侈消闲商品？大家制做的钓鱼竿都是个人动手，找到一段长一点五米左右的竹竿，粗的头当把儿，细的一端也是竹枝，鱼线就从那里拉出，鱼钩是拴在尼龙细线上，十分结实。鱼钩从小号到大号，完全是根据所钓取的鱼的大小设计的，精美漂亮的鱼钩是在杂物铺子里卖来的，至于垂钓的坠子，则是自己动手找到一块儿铅，放在铁具中，在瓦斯炉上烘烤一段时间，很快融化成铅水中，然后烧铸在黄泥坯作的模子里，半截小指长的钓锤就做成了，然后放在鱼钩附近线端，竹竿儿上还要每二拿各绑上一段儿环形铁丝，尼龙线由此穿过，可以根据海水的深浅或延长或拉短。

准备好钓鱼竿，还要去挖蚯蚓，蚯蚓都在地下，要用小铲子在园子里往深处挖，不难找到深红色长长的蚯蚓，一条条放到小铁罐头盒子里盖上。蚯蚓这种地下的虫子如果不是和令人快活的钓鱼联系在一起，是很难让小孩子们兴致勃勃挖土寻找的，怕蜘蛛，怕虫子的小孩子是常有的。这些准备活动结束之后，还要带上干粮，那是一块儿馒头或者一块儿饼子，再带一小行军壶凉开水，就上路了。香炉礁的海域在北边，走路去大概也只有一个小时，半岛海域也有浴场，在沙滩和鹅卵石的海水中游泳，但是香炉礁这一带，虽然也不妨游泳，却不是最适宜的地方，这里可以钓鱼，却是许多少年发现的，他们在有太阳的夏日，都会聚拢来光着臂膀，穿着小短裤，在肚脐深的海水里站好，把放了一截蚯蚓儿钓竿伸出，将线连同坠子扔到远处水中，就一动不动地等着鱼上钩儿。

这里的野生鱼大概只有一种，那就是胖头鱼，胖头鱼不大，但也不算太小有成人手掌长短，形状是圆长的，土黄带灰色，因为头略显得粗大，就叫胖头鱼，每个小孩子在这里钓到的都是这种鱼，也有成年人用小船放长线，一条线上有无数钩子拉起来时，有银光闪闪的银枪鱼，也有的人钓到黄鱼和墨鱼，大家会兴高采烈地围观喊叫起来。

鱼上钩儿那一刻，是最令人开心的时刻，真是无比快活，鱼咬住诱饵的同时，就被鱼钩上的倒刺挂住，使线无法摆脱，急剧快速摇曳，那时，整个鱼线和鱼竿都在剧烈抖动，钓鱼小孩子的心也在剧烈抖动，那是一种独特的快感和体验，哪里会想到上钩被捕捉的鱼有多么痛苦。这时，钓鱼者要速把钓鱼竿扬起，将活蹦乱跳的鱼抓到手上，经常是用力一拽，把鱼取下，那时鱼嘴已被撕破，殷红的血迹渗出，鱼腮还在煽动，活着的鱼就被扔进小筐小篓里去了。

钓鱼的喜悦在于猎获的快乐，也在于体验鱼儿因人的诱惑而上钩，激烈颤抖抗挣带来的喜悦，人在面对对手的竞技，或爱情的浪漫周旋，却有这样一个过程，而热衷于钓鱼的小孩子在黄金岁月，完全不会注意异性，我从来没有看到女孩子钓鱼，所以垂钓的老者，姜太公者。

吃过饼子，喝了水，大概也有些晒累了，我们这些钓鱼的小孩子就会三三两两结队回家，每个人都钓到十几条鱼少的也有三、五条。钓到的鱼拿回家，大人是不会关注的，我通常把鱼用水冲一下，放到锅里，放一点儿油煎一煎，或加上酱油煮一煮，挺好吃，只是有时鱼肉带点汽油味儿，莫非那时海边就有机帆船和化工厂的污染？但每次都把钓来的鱼吃得干干净净。

那个年代海滨城市过年过节凭发的票才能买到像样的刀鱼、黄花儿鱼，都是冰冻的，价格也比较贵，但为了过年家家户户都买，平是商店堆在街上的多是臭鱼，而大虾则是极罕见的，全都出口换汇了。

□　寄自比利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