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有了你(六)

作者:量子  于 2011-3-13 06:39 发表于 最热闹的华人社交网络--贝壳村

通用分类:移民生活|已有7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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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克利丝汀给的电话,我们分别与纽约大学附属医院及波士顿儿童医院取得了联系。两家医院都有颅颜中心,专治颅骨颜面先天及后天畸形。由脑神经外科,整形外科,以及口腔外科医生组成医疗组,制定综合、系统、长期治疗方案。每个中心都有一个协调人,不仅负责本中心的门诊和手术预约,还帮助协调预约其他部门的医生,比如眼科,耳鼻喉科,以及手脚外科,这些都是阿佩尔氏综合症患者免不了要经常打交道的部门。

与两家的协调人分别通过电话后,我们遂选定了波士顿儿童医院。虽然只是电话交流,但波士顿儿童医院的协调人科梯给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她热情周到,办事麻利,让我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选择颅骨颜面的主治医院固然重要,但迫在眉睫的不是颅骨颜面的治疗,而是心脏修复。心脏问题不解决,不但她性命难保,其他任何手术也都无法进行。

始,医生就告诉我们,法洛四联症的根治需要心手术。手术中要靠人工心肺机供给血和氧。维维这种心脏缺损,如不尽早修复,稍大一点就会出现紫绀、缺氧,危及生命。

另一方面,这种心手术中婴儿的死亡率和体重直接有。体重越轻,死亡率越高。为了尽快让维维增加体重,医生建议在配方奶里加菜油,以增加卡路里含量。于是,我们每次冲奶时都往里加一小勺炒菜用的油。

即使在奥尔巴尼这样不大的地方,心手术也属于常规手术,司空见惯。像维维这样刚刚出生三个多月的婴儿,如果不是有阿佩尔氏综合症,手术在本地做应该不成问题。但由于她情况特殊,不容大意,本地心脏医生建议带她到波士顿儿童医院去做。那里有最好的心脏外科。

医疗保险公司审核了我们的材料,同意本地医生的建议,在波士顿手术的费用将全部给予报销。我们随即与波士顿的心脏外科取得了联系。这边的医生把她的心脏超声波及其他有资料传真过去。几次电话后,用不着当面门诊,手术就定在了十一月三十号。主刀的将是尔医生。术后只需住院10天。以后由本地心脏医生定期跟踪复查。

波士顿距离奥尔巴尼180英里。车需要三小时。十一月二十九号,打点了简单的行装,把维维安顿在婴儿车座上,我们驱车上路直奔波士顿。小农一向是我们家的专职司机。找路认方位,是他的专长。去过没去过的地方他都能找到。据说波士顿市区的路是全美最绕的,但这难不倒他。他显得沉着镇定,胸有成竹。

维维在婴儿车座里一路睡着。这是她的第一个大手术,性命攸。这时的她,只有十斤重,心脏怕只有鸟蛋那么大。事先跟尔医生通过电话,听他的口气,这种手术是家常便饭,不在话下。

从网上查看,尔医生1972年毕业于耶鲁大学医学院,除了就职于儿童医院,还在哈佛大学医学院做兼职教授。把维维交给他,我应该放心。

我不再多想,努力把注意力放在车窗外。

三小时的路程不算长,但一路穿山越岭,道路蜿蜒曲折。已是初冬的北美,枫树上那最后的红叶也被一场冷雨打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层叠起伏的山峦,被松柏覆盖,依然郁郁葱葱。仅仅一个多月前,枫树,白桦树,还是风风火火,争奇斗艳,千姿百态,绚丽多彩。而现在枫叶,白桦叶飘零了,只有松针柏叶,还是那么凝重沉着,从容淡定,一如既往地装点着远山近林。

波士顿儿童医院( Children's Hospital Boston)位於波士頓的长木医学区(Longwood Medical Area)。是美國最大的儿科医院之一,也是哈佛医学院(Harvard Medical School)的合作教学医院。长木医学区密集着医院、医学院和生物医学研究中心。

街上到处可以看到医生,护士,和医学院学生模样的人,各种肤色,去匆匆。这里亚洲人似乎特别多。

儿童医院门前车人往,川流不息。走进大厅,迎面是服务台。再往里,有书报杂志店,小买部,小吃店。休闲区摆着长沙发,有电视机,杂志,儿童读物和玩具。长沙发外围有一排鱼缸,各色各样的金鱼在里面悠闲地游着,小孩们站在鱼缸前看。

我们直奔二楼的术前检查处。填表,画勾,签字,然后是量血压,测体温,称重,抽血。等一切弄妥,已是精疲力尽。

从术前检查处,被带到婴儿病房。这是一间双人房,像其它医院一样,每张病床床尾悬挂着一台电视机。病床四周有印着小花图案的拉帘。床是美国医院用的标准小儿活动床,四周有可升降拦杆,带有轮子,可以推推去。每张床位配有一个床头柜,电话机,壁柜和折叠沙发躺椅。每间病房有一个卫生间。

按计划,维维要在医院住十天。病房的沙发躺椅只能供一个人休息。前我们打听到波士顿有一个叫“好客之家”(Hospitality Homes)的慈善组织,专为外地就医的病人家属提供免费食宿。他们的招牌是:病人家属的“家外之家(Home Away From Home)”。

好客之家全部由志愿者组成。这些好心人家里有闲置空房,就让出给远道而的病人家属,让他们住上免费家庭旅馆。

美国各个城市都有类似的慈善机构。最著名的要算“麦当劳大叔之家(Ronald McDonald House)”。

麦当劳大叔之家的主要服务对象,是需要长期住院治疗的儿童癌症患者,为其家属提供免费住宿。它的连锁分支机构遍布全世界30多个国家和地区。经费主要自大公司和个人捐款。据说,麦当劳快餐店每卖出一个“快乐儿童餐(Happy Meal)”,就捐出50美分给“麦当劳大叔之家”。

波士顿之前,打了电话给好客之家。我们就被安排到了离儿童医院不远的一个华裔家庭。房东女主人名叫保琳。我跟保琳通过电话,知道她虽然是华裔,但不会说中文。

安顿好了维维,我和小农按“好客之家”给的地址,到一幢砖结构小洋楼前,这是那种老式的,但主人一直精心保的楼房。小楼被高高的院墙围着。院子里长着几棵大树,还有花草灌木。

按过门铃,保琳迎出。她看上去40多岁,中等个头,已经稍稍有点发胖,但挺有风度,年轻时肯定很漂亮。寒暄之后,保琳领我们去看房间。房间在二楼,有家具,一张双人床,收拾的干净整洁。放下行李,又跟保琳去楼下看厨房。

“你们早餐就在这儿随便用,不要客气,象在自己家一样,”保琳说,“我们早上一般就吃面包、果酱。”

我注意到冰箱上有一些照片,保琳介绍说:那是她女儿和儿子,还有她的老美前夫。儿子女儿都长大离了家,所以有房间空出作“好客之家”。

“真巧,你们给女儿做心脏手术,我前夫就是心脏科医生。”她说。

宝琳是做房地产的。离婚时,这房子就留给了她。她和前夫系很好。有一天,她前夫给宝琳送东西,我们正好在,还跟他聊了一会儿。

有了宝琳的家庭旅馆,小农和我轮换着,一人住在宝琳家,一人在病房躺椅上守着女儿。总有一个人夜里得以伸直腿脚,睡个好觉。

三十号一大早赶到医院,维维就被推进术前预置室。主刀医生和麻醉师先后分别跟我们握手并作自我介绍。麻醉师问了一些问题,又解释麻醉程序,尔医生简单解释了手术程序。然后问我们有什么问题。

Dont worrywe will take good care of her(不用担心,我们会照顾好她),”每个人最后都这么说。

维维眼看着被推进了手术室。

我们到家属等候室等候。那里三三两两地坐着一些人。有的在看悬挂在屋角墙上的电视。有的随便翻着杂志。有的在用手机打电话。门口前台坐着 “手术联络员(Surgical Liaison)”。我们在她那儿签名登记。她说,每隔一小时,她都会跟手术室里面的护士通电话,然后向我们报告手术进展情况。她发给我们一个传呼机,“如果你们要有事离等候室,比如去餐厅吃饭,就带着它,以便随时能找到你们。”

不一会儿,我们接到手术联络员的首次报告:麻醉师已麻醉完毕,尔医生就要胸了。一小时后,她又报告说:手术正在进行中,一切顺利。

就这样,我们能及时了解到手术的进程。大概过了五个小时,我们终于听到“手术顺利完成,现在正在缝合”。最后一次报告是:手术进行完毕,维维去了术后特护室。

在美国,手术一结束,还没脱下手术服,主刀医生就会到家属等候室与家属见面。尔医生告诉我们,手术进行得非常顺利。他为维维补上了心室间的缺损,扩充了肺动脉。维维今后心脏不会再有问题,活动也不受任何限制,只需定期在当地看心脏医生,每年做心电图和超声波检查。

我们大大舒了一口气。

这也许是维维最生命攸的一个手术,但又最平淡无奇,无惊无险。平淡得竟没留下太多刻骨铭心的记忆。只记得,手术后维维在特护室呆了四天。当时身上、嘴里插满了管子,胸前长长的刀口上贴着白胶布,总有护士在她床前弄这弄那,不是摆弄她的点滴,就是摆弄那些管子。 

开心手术 - 维维从手术室出来,到了术后特护,嘴里、身上插满了管子 - 1995121


四天后,出了特护,转到普通病房。管子只剩下一两根。她始自己吃奶,食欲恢复的很快,我们可以把她抱在怀里喂她。

十天后,办理出院手续,离波士顿,返回奥尔巴尼。

又翻影集,想借照片找回那失去的记忆。翻到一张维维在小澡盆里洗澡的照片,上面的日期是九五年十二月十号,也就是出院的第二天。维维躺在澡盆里,全身浸泡在水中。脸上带着笑容,既安静又有点顽皮。除了胸口多了一条从上至下,长长的,还有点发红的刀疤,再也找不到任何手术的痕迹。

我不禁感叹。感叹现代医学的先进,尔医生医术的精湛。感叹生命的顽强。更感叹维维这样一个看似脆弱的小生命,被随机带到了人世,从此始了她不平常的人生。她就这样微笑着,勇敢地迎着常人难以想像的艰难困苦,无悔无怨,从容自若。她是在用自己的生命,感动着我们,教育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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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评论 评论 (7 个评论)

3 回复 newsound 2011-3-13 07:05
生命是随机的吗?也许是缘分?
3 回复 量子 2011-3-13 09:39
newsound: 生命是随机的吗?也许是缘分?
您说的对,也许是缘分。。。
3 回复 穿鞋的蜻蜓 2011-3-13 09:48
对不起,按错了。我的意思是感谢您的分享。
4 回复 xoyuanfen 2011-3-13 10:44
真的非常感动, 你的爱心, 所以人的爱心。
3 回复 newsound 2011-3-13 11:14
量子: 您说的对,也许是缘分。。。
看到所有偶然中的必然,这个世界就有意思了,我们的生活也有意义了。
3 回复 xinsheng 2011-3-13 11:29
为爱感动。。。
3 回复 在美一方 2011-3-13 23:37
法4确实已经是常规小儿先心病手术了。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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