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有了你(九)

作者:量子  于 2011-3-13 07:31 发表于 最热闹的华人社交网络--贝壳村

通用分类:移民生活|已有3评论

关键词:

 

儿童医院颅颜中心的科特把颅缝手术安排在了

965月下旬。这个手术,从一始就不象上一个心脏手术那么让人放心。也可能是因为手术的结果太不确定。打闭合的颅缝不是问题,可前颚和眉骨会做成什么样?怎么就能断定手术是否成功?也许是看惯了,我们并不觉得她的额头和眉骨有多么不正常。外婆一再说:我看她挺好看,为什么要做额头? 她的眉毛骨怎么不好了?如果做完,前额,眉骨还不如以前,那该怎么办?

4月份,我论文答辩。之前,为了让我休息好,小农一个人担负起了夜里照管维维的任务,我则专心准备论文。答辩的前一天,自己在家卡着时间预演了一遍,没有什么问题。当天一大早,穿上唯一的一套稍微像样的西装,出门前,还不忘和爸妈和两个女儿合了个影。

博士答辩是件大事。它意味着7年的艰辛终将有结果。意味着22年之久的学生生活将成为过去。它是我人生的又一个里程碑,意味着一个新的阶段即将始。

在答辩委员会老师前讲完了我的科研结果,最后向所有的人致谢。谢过老师,再谢家人。想到过去这8个月发生的事,我一度哽咽。八个月前,一夜之间,我的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将我抛到了几乎崩溃的边缘。回想起来,既像昨天,又像过了整整一个世纪。

答辩顺利过关。

按照预先计划,我留在导师手下做博士后研究。从拿奖学金,变成拿三倍于奖学金的博士后工资,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别的变化。照样是每天去实验室,接着做同样的课题实验。一边整理实验结果,将论文缩写成文章,希望能在刊物上发表。而此时,我更能集中精力,为维维的下一个大手术做准备。

初夏,树叶从嫩绿渐渐变成深绿。花粉随着微风吹拂,在空气中四处飘散。周围尽是花粉过敏的人。电视台每天早晚都有当天花粉浓度的报道。很多来美多年的中国人,也一个一个地染上了过敏症。一到春夏,就鼻涕眼泪的,喷嚏打个不停。

手术的前几天,维维开始流鼻涕,出现感冒症状。看情况不像过敏。要是感冒,手术就不能如期进行。这种大手术,身体必须在最佳状态,不能有任何疏忽大意。抱着侥幸心理,我们还是按预定时间来到了儿童医院术前门诊部。

护士用听诊器听了肺部,量了体温,测了血压,说:“她体温偏高,可能是病毒感染”。跟麻醉师和穆里肯医生商量以后,通知我们:手术必须取消,新约的时间是78号。

为了这手术,我们做了长时间的心理准备,事到临头被取消,真是失望至极。

我更担心的是,推迟手术,她的脑压会不会太高?对她大脑发育有没有不良影响?从资料上看,脑压过高的症状是头疼,呕吐。头疼她还不会表达,呕吐在她是常事,一染上肠胃病毒就要呕吐一两天。所以很难从呕吐断定脑压是不是过高。

夏日的天气更增添了我的焦虑和不安。好不容易熬到了78号。

这次,术前检查安排在手术的同一天早上

7点。我们大早4点钟就从家里出发了。下午的手术最难熬,因为前一天开始就不能进食,不到中午就已是饥肠辘辘。小孩饿得哭,大人干着急。每一分钟,都倍受煎熬。

术前检查最让人揪心的是抽血。因为她的血管难找而且太细,每次抽血,总要换几个地方,才能扎到血管。我总是抱她坐在腿上,抓紧了她的小胳膊,不让她扭动。每一针,伴着她的尖声哭叫,都象扎在我心上。谢天谢地,这次居然一针就扎出了血。我大大松了口气。

在手术前置区等了很久。直到下午1点,手术才正式开始。

看着维维被推进手术室,我几乎不能自制。自她出生以来,我已不再哭泣。可这一刻,眼泪却不听话的一个劲儿地流下来。

因为手术前要做脑CT,还要把头发剃光,等手术联络员来告诉我们:“Dr. Mulliken just made the incision(穆里肯医生刚刚做了手术切口)”,已经是下午4点钟。整整5个小时,我们在家属等候厅焦急地等待着。手术联络员不时向我们报告手术进程。直到夜里九点半,我们才被带到术后特护,见到了女儿。

我和小农小心翼翼地走近她的床边。

她的头被白纱布裹住,一根小指粗的管子从纱布下通出来,掺着体液的粉红色的血水不停地从管子里流出来。她的嘴里插着呼吸管,接在呼吸机上。她脸上,身上的皮肤因水肿,变得晶莹透明。床边各种监测仪器上,数字,指示灯闪烁不停。 护士在床边上上下下忙碌着。她还在麻药的作用下,对于我们的轻声呼唤,毫无反应。我看着她,尽量不让泪水模糊了视线。

颅缝手术-维维从手术室出来,头包扎的像个小伤兵。爸爸一脸伤心地看着女儿 - 19967

 

穆里肯医生向我们解释了手术的过程。

手术从头顶切入皮肤,刀口从左耳上方一直到右耳上方。皮肤切开后,他将皮肤和头骨分离。他切开早闭的颅缝 。他随后把额头骨包括眉骨取下,分成两块,然后左右交换,把左边半块换到右边,把右边的装在左边。

他说,这样是为了让额头形状更接近正常。最后,他用螺丝和不锈钢片,将一片片骨头固定住。这些钢片和螺丝,待骨头癒合后,需要再一次手术取出。

直到今天我也没弄明白,左右掉个个儿,怎么就能给额头一个好形状。

后来在病房,穆里肯医生的助理实习医生卡尔来查房。他毫不隐晦,更生动形象地描绘了手术的情景。他把这种手术比作木匠活:把头骨锯下来,沾着水连磨带挫,弄成需要的形状,然后装回去,用螺丝固定住。

他们的口吻就事论事,坦率自然。我努力不去想他手下的操作对象是一个活人,更不去想,那个活人就是我未满周岁的女儿。

如果说,10年后的中部颜面骨牵引手术是最艰难焦心的手术,这次可以说是仅次于那次。接下来的几天,维维头上管子里流出的液体总不见减少,疑是有脑脊液体泄漏。到了第六天,液体才减少到可以把管子去掉。

那天,她终于又有了笑容。虽然头还包扎得象个小伤兵,眼睛和面部还肿着,可她笑得很好看。

两周以后,拆掉了绷带,肿也消了。虽然还没看习惯她的新额头,但不得不承认,她的额头的确平滑饱满了,眉骨的位置也正常多了。

手术拆线,看似小事,却让人揪心。长长的刀口,横跨头顶,几十上百针要拆。维维大哭大闹,根本不予配合,弄的护士和我都满头大汗。

我发现,拆线其实很简单,关键是要有消过毒的工具。于是以后的手术拆线,就自己干了。从医院拿回来一次性,专门用来拆线的小剪刀,小镊子。晚上趁维维熟睡时,先用小剪刀把缝线一针一针剪断,再用小镊子把线头一个一个揪出来。神不知鬼不觉,线就拆了。省了去诊所,也省了维维揪心的哭闹。此后,我就一发不可收拾,成了维维的家庭护士。拆石膏,放血,换药,清洗伤口,只要能在家干的,绝不去医院。没想到从小胆大,不怕血,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在甘肃山丹农场跟父母下放时,我常用从卫生队偷来的注射器给狗打针,还抓来青蛙做解剖。很小就敢杀鸡放血。大学报考的第二志愿是军医大学。只可惜没做成外科医生,要不,这会儿用处就更大了。

1

高兴
10

感动
1

同情

搞笑
1

难过

拍砖
1

支持
3

鲜花

刚表态过的朋友 (17 人)

发表评论 评论 (3 个评论)

4 回复 xoyuanfen 2011-3-13 10:58
伟大的母亲!
5 回复 xinsheng 2011-3-13 11:48
真的感动,为一点一滴的爱和奉献!
4 回复 newsound 2011-3-13 11:55
我想在这个过程中,父母不仅仅是施惠者,从某些方面也是受惠者。

facelist doodle 涂鸦板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评论 登录 | 注册

关于本站 | 隐私政策 | 免责条款 | 版权声明 | 联络我们 | 刊登广告 | 转手机版 | APP下载

Copyright © 2001-2013 海外华人中文门户:倍可亲 (http://www.backchina.com) All Rights Reserved.

程序系统基于 Discuz! X3.1 商业版 优化 Discuz! © 2001-2013 Comsenz Inc. 更新:GMT+8, 2024-3-27 12:35

倍可亲服务器位于美国圣何塞、西雅图和达拉斯顶级数据中心,为更好服务全球网友特统一使用京港台时间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