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爱河《上海浮生若梦》（49）

六

周联华走了以后，婉榕做了高乐民读经班主席，接触比较多的是婉榕原来在政治系上课时认识的男同学，后来成为我父亲的胡思旅。我父亲是婉榕在沪江上课第一天的同桌同学。他们两个人的学号正好是连号，除了在小教室里上课可以不必按学号坐以外，他们在阶梯教室上的公共课都是挨着坐。思旅是一个戴眼镜，书生气十足但却少言寡语的瘦高个子年轻人，天天上课时都捧着一本最新出版的精装原版英文小说看。婉榕是一个英文小说迷，喜欢看小说但又买不起最新出版的小说。看到思旅乐孜孜地看她想看又看不到的小说，十分羡慕，就鼓起勇气开口向他借书。思旅欣然同意，把他家里的好多书都拿来借给婉榕看，他们就这样熟悉起来。思旅看书多，知识面很广，见解也跟婉榕认识的人不一样，聊起天来很有意思。自从婉榕转到英语系后，就见也没有看过他。

自从他们同日接受浸礼后，婉榕才知道思旅也是高乐民读经班的常客。每次在读经班见面时，婉榕们聊得最多的还是他们共同喜欢的英文小说和中国历史。婉榕从小在教会学校读书，学的都是西方历史，对中国历史几乎不了解。她对中国历史的知识全部来源于思旅，听他讲解鸦片战争，五四运动等中国历史，婉榕听的神乎其神，觉得他真是见多识广。

其实，思旅第一次在沪江图书馆的门口看见婉榕时就一见钟情。那时候婉榕刚进沪江，每天紧张地忙于功课，穿梭于教室和图书馆之间。那天，婉榕穿着青灰色的学生旗袍外套淡蓝色的毛衣，梳着乌黑有些曲卷的短发，从图书馆抱着一摞书走出来沿着图书馆外面的大台阶拾阶而下。正好初秋的阳光穿过树荫洒在婉榕的脸上和肩膀，托出一个暖洋洋的温和光晕，将婉榕白皙的脸映照的异常柔和秀丽，思旅看了怦然心动。在他一生中，爱的感觉第一次侵袭，温暖得他的心都有些陶醉了。从那天开始，思旅的目光就偷偷追随着婉榕，只是婉榕从来都没有察觉罢了。

“算了吧，想都别想了。” 思旅的好友周光明告诫他：“人家可是沪江的校花，追求着众多， 根本轮不到你这个书呆子的。再说，他已经有男朋友了，每个星期都开着车在学校外面等她。”

思旅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其实，他并没有奢望能和婉榕做朋友，能够经常看到婉榕，在远处欣赏就已经满足了。我父亲是内向的人，不擅长情绪的外露和感情的表达，对此，他深有自知之明，从来也不会去主动追求什么不可能得到的东西。美丽对他来说是一种可望不可及的美好东西，能够远观他就不会刻意追求近赏。带着这种心态，人生对他来说不会有什么大起大落的感情磨难。

自从婉榕开始参加沪江剧团的演出以来，思旅就经常去看剧团的演出，看婉榕在台上演绎着各种精彩的角色，沉浸在对婉榕的欣赏之中。在他看来， 婉榕和学校的其他因漂亮而孤芳自赏的傲慢女孩子不一样，自有一种特殊的清纯自然的气质，而正是这种与众不同的气质使他着迷。

       命运有时候常常给人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思旅惊讶地发现婉榕居然也是政治系的学生而且居然跟他学号相连，是他的邻桌。坐在婉榕的隔壁上课使他又惊又喜又紧张，与梦中情人这种近距离的接触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他怕婉榕注意到他的紧张和不安，便从来不跟婉榕讲话，每天都在埋头看书。

       思旅的梦想是成为外交官，他选择政治系的原因也在此，希望有一天可以在外交界大展拳脚。他大量地博览群书，尤其是外文小说和人物传记更是他的最爱。每天在书海中的翱翔是他最快乐的时刻，为了精神上的这种快乐，他把所有的零用钱都花在买英文原版书上了。正是思旅的书迷个性提供了婉榕和他接触的机会。

       婉榕地一次向思旅借书时，他吓了一跳，他没有想到婉榕对书的痴迷和他不相上下。一般漂亮的女孩子功课都不怎么样，而婉榕的英文却是全班第一，比他还好，这更让思旅对婉榕刮目相看了。思旅把他家里所有的英文小说都搬了出来借给婉榕看，能够让心里喜欢的女孩子开心是他最大的乐趣，何况这个女孩子又是他朝思暮想的暗恋对象。

       婉榕从政治系转到英文系之后，思旅怅然若失。自从婉榕走了以后，思旅的英文就成了班上的第一名，不再屈居第二了。但思旅却并没有因此而开心，他满心怀念邻桌那个让他一见钟情的聪慧女孩。

       在高乐民读经班上和婉榕的重逢，思旅的爱火重燃，他觉得自己又有了一线机会。虽然如此，他像以往一样不敢跟婉榕表白，只是在单相思中渡过婉榕们在一起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