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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阿郑工场的路上, 车子要经过虎门大桥。 正当我在慷慨激昂的给这我这位白人销售唐乃尔先生宣讲中国近代史, 大肆批判帝国主义对中国的侵略的时候, 他的电话响了起来。 原来他的儿子就在中国教授英语, 专门飞到香港想见一见久别的父亲。我虽然极力挽留唐乃尔先生, 但是看看他去意已决,就没再坚持。 回美国后一年, 唐先生被查出患有癌症, 不久就过世了, 我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强行命令他和我一起去工厂。 他的香港之行也许那就是他和他的孩子最后一次见面。
到了阿郑的工厂, 阿郑已经西装笔挺的在那里等着我们了。 可是没看到有白人的脸, 阿郑一脸疑惑的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是不是还有一辆车在后面。 听完了我的解释, 阿郑极为不爽的说: 你坏了我的大事了。 原来阿郑最近财源旺盛, 就想整个八/九品的官员当当。 打听了一圈, 说是多少钱可以搞一个当地政府的政协委员职务, 但是当地领导的附加条件是要能够招商引资, 阿郑花了一大把人民币打通各路关系后, 自做主张的以我公司的名义和他自己的公司签订了一个天价的投资合同, 这政协委员的位置就基本到手了。 谁知当地领导听到了这个消息, 就一定要给阿郑开个庆功会, 还要求我公司去人参加, 并在会上签名交换合同, 为了以示隆重, 当地的领导指示这个招商引资会议要在上当地的电视台, 还要有投资方的来人( 领导指示一定要正宗的白人)和领导合影照像。 我哪里知道这一个参观工厂还有这么多的猫腻, 一不小心, 就给主人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差点让主人没当上政协委员, 还给市里领导们带来了失望。 我赶忙的给阿郑道歉, 表示明天一定好好替他向领导们解释。 结果阿郑晚饭都没吃, 说他一定要解决好这个问题, 风风火火的就跑了。 晚上十点, 阿郑来电话, 说他一切搞定, 明天招商庆功会前他来宾馆吃早饭, 要我等他。
第2天一早, 我就接到一个电话, 居然是说英文的。 来电者自我介绍名字叫吉米, 说是阿郑要他来宾馆陪我一起吃早饭。 我马上去楼下迎接这位客人。 20分钟后, 一个25岁左右的白人小伙子走进餐厅, 他就是来自加拿大的吉米。
寒暄一番后, 吉米用带有口音的英文告诉我,郑老板请他帮忙, 到招商庆功会上冒充我公司和市里的领导们见面, 并一起剪彩, 照相, 共进午餐。 临来之前, 他已经从郑那里拿到了我的名片, 连夜让人翻印成他自己的名字, 我的任务, 就是要当他的公司下属, 给他充当翻译。 我对这类造假行为很讨厌, 但是这位吉米看出了我的犹豫后, 马上说就是1个半小时的闹剧, 演完了他就完成任务了,这也是他的业务, 千万不能坏了他的每小时888块人民币的 信誉。 一番准备以后, 我和吉米来到了会场。
平生第一次当演员, 我刚一进场, 就被欢迎的场面震住了。 只见一个能坐几百人的小礼堂里红旗飘扬,锣鼓齐鸣。领导们已经在主席台落坐。 我意识到今天的场合很正式, 还为我只穿了见t-shirt就出来了感到难为情。 只见吉米大步流星的走到领导们的面前, 挨个握手交换名片, 然后就找到了他的位子坐了下来, 一副见过大市面的样子。 大会在当地招商局长的主持下开幕, 除了领导讲话, 就是外商发言。 我还怕这个吉米说露了嘴, 结果他在一声“大家好” 的中文后全是带着口音的英文发言, 从他老爸如何艰苦创业讲起, 到我们的企业如何有今天的辉煌, 最后到我们如何的看好中国的投资,后续还会追加。 然后以一句极为标准的广东音说了句 :谢谢大家。 自然台上台下是掌声连连,银光灯闪闪。 我这个翻译不知道自己都翻译到位了没有, 反正掌声都是冲着吉米去的。 接下来就是合同签字, 交换,等等你在中央电视台常看到的一套程序。
会议顺利的结束, 领导和吉米一起共进午餐。 我作为翻译,也就被分配到市领导和阿郑一张桌子。 大家不免互相吹捧一下后,开始了白酒酒量的比赛。酒量的友谊赛期间, 领导们也不乏幽默的开着玩笑, 偶耳还问一问加拿大人吉米在美国的生活情况, 吓的我生怕
吉米讲漏了嘴。 还好吉米的酒量不是我见到的一般老外,基本应答如流。 喝了近半斤白酒, 舌头才开始打弯弯。 后来再多喝2两, 就拉着领导的手说我们见过。 好在当时市领导也喝的翻晕糊, 直说我们今生今世有缘。酒会在一派和谐的气氛中结束, 各路人员打道回府。
傍晚, 酒醒人散, 阿郑拿了5000 人民币叫我转送吉米, 他自己还要和领导们接着喝下一顿, 顺便叮嘱我别忘了看当地电视台的晚上新闻。 于是我和吉米就聊了起来。 原来吉米来自于加拿大渥太华边上一个小town, 当地的经济环境不是很好,他父亲在他不到8岁的时候就和他母亲离婚了。 母子两相依为命。 他住的地方讲法文为主,直到他上高中以后, 才正式的系统学习英文。这也是他的英文带有的口音的原因。 大学一年级, 他的母亲已经交不起学费。 在衡量了贷款读书和打工挣学费这两个选择以后, 他一个人跑到了加拿大的最东面, 开始了他的渔民职业生涯。 因为冬天当地天寒地冻, 无鱼可打, 吉米就买了张去香港的机票, 本来想在香港看看有没有当渔民或海员的机会, 却碰到了一个来自牙买加的黑人。 这位黑人告诉他深圳需要英文老师, 吉米说自己的英文水平实在是不能胜任当老师, 但是看看口袋里的钞票, 他还是答应了黑兄弟的邀请,跑了一趟深圳, 从此就带来了吉米的另类幸福生活。
刚到深圳, 吉米人生地不熟, 当地的英语培训机构拿他当招牌, 他一天接10个小时的课, 每小时100元人民币, 加上吃住都是老板包的, 他也没什么开销,觉得日子不错。 干了3个星期, 就有学生告诉他, 别人一个小时的课可以纂到150到200 元。 吉米就想法子跳槽, 去了另一家英语培训机构。一来二去, 他就把这个行业给混熟了, 还能靠给别人介绍老师赚点钱 ( 他后来发现那个牙买家的小伙子因为推荐他而拿到了1000元)。苦 日子很快就过去了, 吉米不但交了当地的女朋友, 还把老妈从加拿大的乡下接来了深圳。
一天, 吉米的一个学生说他的朋友在找一个白人, 要在电视局里当个临时演员,无聊的吉米就自告奋勇的去报了名。 虽然这部戏没有他一句台词, 但是他却从此发现了他的表演才能, 也为自己发掘出了中国的一个独特的商业交际市场, 当演员演”白人“。 后来他接到的最多的活就是被各地的大小老板请去当各种演员,满足老板们的商业交往需求。 他演过公司的销售经理,扮过前来谈判的外商, 更是每每和达官富人们出没于高档场所, 吃喝免费。 这不以他为主角又刚演完了一场戏, 一天的酬金5000员也不算少了。 他过了当老板的瘾, 当地的老板们在官员那赚到了面子, 而领导们除了有上和外商一起上电视镜头的机会, 还认识了以后能给他们洗钱或当孩子出国留学的监护的朋友, 好一场双赢或三赢戏剧。
后来的日子里, 我和吉米还保持着间间断断的联系, 知道他的生意越来越好,演技越来越成熟, 居然同一个领导他以不同的身份见过3次。随着市场需求的越来越大, 他的业务还 从广东省发展到了外省,常常做飞机去赶场子。如今, 他买了房和车, 娶了老婆, 现在连他妈也被他带入”演戏“ 的行业,偶而救下场。 小日子过的蒸蒸日上。虽然比不上著名的大山, 但是他也自称行业名人了。 说不定哪天就被选为加拿大在中“爱家演艺人员”协会主席, 努力学学里根, 没准就是总统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