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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转载的, 是作者刘永翔教授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写给国学大师钱钟书先生的一封信。当时才过而立的刘先生写了一篇《“折柳”新解》,对唐代诗人李贺《致酒行》中一个词汇提出别解,但是被有些同行斥为“胡说八道”。钱钟书先生读过之后,在《文史知识》上发文称赞作者的见解“精细准确”。他于是给钱先生回了这封信。信是用骈体文写的。钱先生收到信后,回信说:“忽奉损书,发函惊叹:樊南四六,不图复睹。属对之工,隶事之切,耆宿犹当敛手,何况君之侪辈!”由此他与钱先生成了忘年之交,常有书信诗词往来。钱先生还称赞他的诗词“运典属对之工,后生中恐无与齐肩者,前辈亦须却步也。”
骈体文作为中国古典文学中的一种文体,盛于两汉,慢慢就衰落了。今天很少有人还懂这种东西,更不谈用此写作。作者用骈体文写信给钱钟书,自然也包含着向钱先生显示自己学问的一层心思,当时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冒险而惴惴不安。钱钟书先生素有“目无余子”之称,对古人名作尚且掎摭诋诃,如果没有真学问,岂能入其法眼?结果到是很正面的,钱先生奖掖有加,成就了文坛上一段佳话。
自从入得古韵诗社以来,看到这么多诗友同好,对中国的古典文学好之不倦,真有“吾道不衰”之叹。因此想把这篇骈文介绍给大家。首先要声明的是,这种文章,诚如钱先生所言,是“古货难卖,高曲寡和”,绝对不会引起广泛的共鸣,不过阳春白雪虽然和者盖寡,毕竟还是好东西,偶尔欣赏欣赏也是好的。
转载时保留了这封信的原件格式,大家可以看出古人写信在什么地方要“抬头”以示尊敬,什么地方会“低一格”以示谦卑。好玩而已,现在早已取消这套了。
作者在信中用典极多,不知会不会影响阅读,所以想附一些注释,但又不知道注到什么程度为好,十分犹豫。最后决定先贴出来,如果反应尚佳,便再续一份注释。如果大家都毫无兴趣,那就此打住,也因此藏拙,省得再做功课了。
上钱钟书先生书
默存前辈先生道席:每依北斗,遥望
文星;常坐南荣,惊叹
学海。自愧散如樗栎,难为桃李于
宫墙;陋比蓬茅,敢献芹萍于
夏屋。学虽类乎画狗,习未免于涂鸦。偶为蝼蝈之鸣,竟引
凤鸾之啸。人皆目为燕石,
公独誉为隋珠。且助以
鸿文,勉其蛾术。
龙门一品,侯不求封;鹤岭千年,仙何足羡。感
垂青于望外,有所白于
尊前:翔於越下材,春申寄客。命常多舛,生实不辰。岁在丁酉,时甫十龄。朝廷生弭谤之心,寰海起防川之役。 家严乐在育才,方勤于周序;直能忤物,难免于罗钳。名登党人之碑,家堕僇民之籍。始则谪迁于陇亩,后则编管于闾阎。然狱虽沉三字之冤,节未改孤忠之介。梦尚萦乎白鹿,望犹寄于金鸡。讵意苍狗云成,红羊劫起。身竟箝于楚市,命仅脱于秦坑!呜呼,毕郑玄辰巳之年,死犹可羡;入柴望丙丁之鉴,生祗堪伤!翔则初为失业之徒,长逾七载;后作賃佣之保,始值一钱。尘海相轻,泪河久竭。贫贱之骄弥固,性情之癖渐成。逢此百罹,既迷宝筏;郁兹孤愤,思借毛锥。遂弃旧祀之般倕,乐新知之屈宋。假齐晏楹间之帙,见诮四痴;求嬴秦火后之编,常艰一览。由是仅成杂学,未有专攻。然穷搜竹帛之劳,可抵江山之助。不徒己意,稍解形言;即遇他心,亦知逆志。工余尝读六代声诗,三唐篇什。常见思妇楼头之柳,每成诗人笔底之花。水畔柔条,非独赠离之物;门前弱缕,兼为寄远之枝。白玉楼中,尝储古锦;青莲乡里,早付吟怀。拥鼻长哦,会心不远;欲明古谊,宜废旧笺。遂笔之于觚,藏之于箧。诚不意他日拂去尘封而达于
岩电也。若天迟悔祸,地竟绝维。其时欲求覆瓿而犹难,冀脱烧薪其奚望哉!而翔
也辙鮒自不堪久涸,肆鱼亦惟有横陈耳。所幸九有难沉,四凶终殛。汤网开
而党锢解,楚囚释以冤狱平。 家严黉宇重回,教筵复掌。翔则石犹可炼,桐未全焦。戊午岁,以同等学力考入华东师范大学古籍研究所为研究生。从此置身庄岳之间,学步邯郸之市。两年毕业留所。学惭半豹,命作校书;才谢八叉,除为助教。人笑溺虫鱼之学,自欣识鸟兽之名。尝与同学理董本师 徐声越震堮先生《世说新语校笺》一稿,已付手民;自作《清波杂志校注》一种,亦已稿成泰半。又与 家父合注袁简斋《续诗品》一种,其中
恭录
尊说独多。缘 家君足茧群山,唯尊
岱岳;心香一瓣,长在
梁溪。翔自解庭趋,即承家训。读
《养新》之录,已为私淑之门生;作稽古之编,自必折衷于
夫子。今也何期
大笔,谬
及微名。快胜鸾骖,欢形雀跃。拜
华夏无双之士,可免先容;占乾元第二之爻,尚期后验。兹特 敬凭雁字,遥
表蚁忱。并将平居读
大著时所识,另纸恭呈。妄以涓埃,贡于
山海。负暄之献,固属堪嗤;映雪之勤,倘有可
取。唯我
公有以正之。肃此,虔请
著安,伏祈
垂鉴。
晚学刘永翔敬上
一九八三年四月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