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淡如水（六）

从黎雨那里回到盐湖城后，颜寒感到十二分失落、孤寂，就像两年前刚来美国时，鱼儿浅在沙滩挣扎的感觉，只是没有了经济压力，却多了强烈的思念。她告诉好朋友小敏，她实在不想一个人再继续呆在盐湖城了。小敏说：想走就走呀，走起来容易，留起来难。

小敏是很地道的川妹子：独立、吃苦、能干。她比她先生大康晚来美国两年，办的探亲。刚来时，大康已找到教授，在做RA，有固定月收入，虽然不算高，那也足够他俩的生活。来美国的第一年，小敏除了准备和考托福、GRE以外，就是到餐馆打工，当招待。几个月后，她就迅速使她家列入“万元户”行列。她说，她当初拼命打工是为挣自己的学费，只是她的运气不坏，很快就找到教授做RA，有了资助。在颜寒眼里，小敏是个女强人，而且有点女权主义的女强人。小敏总劝告颜寒要自强，要独立，凡事要靠自己，要对得住自己。好多年以后她还替颜寒惋惜：有条件，却没有攻读博士。

留美学生的三道坎是：学位、工作和绿卡。第一道坎较之容易，几乎人人可过；第三道多是依赖于第二道；而第二道很多时候有点靠运气，当然还得有点能力。虽然大多数留学生都能找到工作，但不时还是会听到谁、谁、谁找不到工作，换来转去，老在做博士后或老在学校混，如同63提到过的，老在当廉价劳力挣低工资。颜寒下不了决心搬去黎雨那，就是因为她的工作机会来之不易，她没有办法下最后的决心放弃。

九月的第一个星期一是美国的劳动节，那个周末颜寒又飞去中部看望黎雨。

黎雨的答辩已过，正在修改论文和做一些结束工作，不如上次颜寒来时忙。于是，花了两天时间，黎雨开车带颜寒去威斯康星州最北端，五大湖之一的苏必利尔湖边路宿。

远离城市，远离喧嚷，远离尘世。湖边沿路是森林和小城镇，林围城转，城坐林中，清新幽静。时不时，黎雨停下车，带着颜寒钻进森林。林中，草长莺飞，巨树成荫，山峦起伏，小溪湍流，偶尔还可见哗哗流溅的规模不大的瀑布。颜寒忍俊不禁：世外桃源大概也不过如此而已吧？晚上，两人相拥数着天上的星星，黎雨说：这里的风景有点小家子气，以后我带你去看大冰川，那里的美才是顶尖级的。

九月底黎雨一个人搬去M城，开始上班。他劝颜寒也搬去M城，颜寒犹豫不决，她说：才工作几个月，经验不够，到M城是找不到工作的，她不习惯花别人的钱。再说还有几个月她就可以申请绿卡了。这份工作颜寒刚做上手，一时她还真不舍呢。黎雨哭笑不得，真是无可奈何。

隔一周，颜寒还是照样给国内的父母挂个越洋电话。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妈妈爱问她和黎雨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还说：在美国办不办仪式她不管，但一定要回国办一个。颜寒总不耐烦地说：该结的时候自然要结，到时候肯定会告诉您们。大概因为老这样两地分居，心里不踏实，黎雨和颜寒还没有认真谈论过娶嫁。

自从黎雨和颜寒工作后，节假日两人就在盐湖城和M城间飞来飞去。黎雨不停地好说歹说劝颜寒搬到M城去，好几次颜寒都答应了，可后来她又反悔了，还是舍不得那份工作。

第二年开年不久，颜寒准备着手申办绿卡，是因为好朋友小敏有个价良物美、费低效率高的律师推荐给她。那律师叫可林，是个没胡须的新人。小敏当过一年他们就读的那所大学的中国留学生联谊会的会长，那期间认识了一些当地的头面人物，其中有一个是著名律师，可林就是那著名律师的儿子，刚从法学院毕业，考取到律师证。可林做移民律师，颜寒将是他的第一位顾客，因此一切从优，才收1500美元。

颜寒争求黎雨要不要跟她一起办绿卡时惹火了黎雨，黎雨觉着这样无休无止地拖下去，两人猴年马月才能结束两地分居。他没想到颜寒那么自力、独立。每次见颜寒，他都觉得颜寒是个小鸟依人的女生，他都有好好地爱她，好好地照顾她的念头。黎雨喜欢女生温柔、温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