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力震盪

 有一天電話中傳來了失落中帶著惶恐的女聲，她須要訂一件喪禮花給一位男士，她說：「我的預算是七十五元，我不在乎妳插什麼花，但必須有一根釣魚竿在裡面。」我的會計不諳插花，但她平時常見我把玩細竹竿，再說我門店裡有的是竹子，一根釣魚竿絕不成問題，於是一口答應：「沒問題。」接下這訂單。當她告訴我這張訂單時，我大不以為然，問題接二連三，首先是「她與死者的關係，釣魚竿的淵源，釣魚竿意謂著他們之間的信物？興趣？誰釣誰？？？」不管是什麼淵源，釣魚竿奧秘深長，我的任務是把釣魚竿放進喪禮花中，按她所付的價錢可以是一個地上的花籃，或高架上的花籃甚或是一件豎立的花排。也可以是擺在桌上的盆花、籃花或瓶花，不論任何形態，都看不出那一根釣魚竿的存在，除了池坊流造型，但所須用絕對不只一根，若多加一、二根,那對她的意義就消失了。我堅信釣魚竿意謂著他們之間的關係，於是思潮在腦海中翻湧起伏，終於有了圖案，我設計出了一件二尺X三尺的湖邊垂釣，草地緊捱著湖邊，湖中淺水、深水、遠水連天，接著藍天白雲。一根四尺長的竹竿從右下角成45度向左上角斜著伸出，其中三尺長在圖中；一尺長懸空在右下角，線上的釣鈎有餌已甩出，一條五彩亮麗的大魚已上鈎，且已被拖鈎出水面。在這件七尺高架上二尺寬三尺長的作品中，一根釣魚竿斜跨整個畫面，一目了然。我退到二十尺外的工作室向前望去，一切栩栩如生，就像現場垂釣。

    不談思考衝激，只就材料與施工時間，已達到一百五十元，雖然客人只付了半價，我卻怡然自得. 那是一種挑戰，腦力震盪之後的成就感，不是金錢可以買得到的,我深信這才是那女客人所要的。果真不負所託，翌日下午四時，女客人來電，感激聲中有著顫抖：「我由衷地感激那根釣魚竿，那畫面將會永遠在我的記憶中，再次地感謝，尙請千萬保守秘密我的姓名....。」果然釣魚竿有文章。一個星期後，死者的配偶來電，首先讚美與感謝，「那件作品人見人誇....」接著詢問送者的姓名與地址，因為要寫卡片向送者致謝，理由冠冕堂皇。我答以「姓名就在那件作品的附卡上，客人付了現金，不曾留下地址或電話號碼。」對方道：「那卡片上的名字是假名，我們所有的親友中沒有此人....」

    二年來我已賣出了二十根「釣魚竿」(作品)，我的釣魚竿已釣遍了新州南北，澤西市、彼得森市、紐華克、克拉克市、伊利莎白市、湯姆斯河城、愛迪生、木橋市以及福址當地，雖不見魚蝦滿籮筐,但它卻是人見人愛的「釣魚竿」,我更愛它帶給我的腦力震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