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 家

六月初的一個夜晚, 我在我住的圓形社區走路, 鄰居一個小女孩與她媽媽也在散步, 但見她不時跑跑停停, 又舉手跳躍, 又垂手彎腰; 有時開心大叫 「抓到了!」 有時又嘟起小嘴鄒著眉頭, 洩氣的說 「飛掉了!」甚至還有一、二次她大叫 「它咬我!」 兩手一鬆, 讓它遠走高飛 , 再重新出動。 好奇心使然, 我走近她才知道原來她是在抓螢火蟲, 我猜想也是的。 那小可愛是多麼的天真無邪,快樂無憂。 似曾相識的情景好像不久前才經歷過, 卻又相去甚遠. 突然間思緒又回到眼前, 她剛才叫了一聲「它咬我 ! 」事實上是螢火蟲的腳或是頭上的觸角觸碰了她的小手。於是我回家去拿了一個小的透明的玻璃罐子，很熱情的要送給她，而且還理所當然的認爲她會欣然接受; 出乎意外地她的媽媽開口婉謝道：「不可以因爲喜歡就帶回家，應當尊重生命，曠野才是它們的家，天黑了，我們即將回家，它們也要回家。」緊接著小女孩也説話：「謝謝阿姨，我不需要這罐子」。我感到灰頭土臉，但立刻往另一個角度去想，好一個知書達理的媽媽，尊重生命，人類與昆蟲, 一視同仁, 心存憐憫, 仁愛友善。她培育出來的孩子應該會有正常的人格，會是優秀的人才。但願年輕一代的父母都能有像這位媽媽一樣的品格，養育出光明磊落的下一代。 則若干年之後，中華民族將有希望成爲世界上最優秀的民族。

　小女孩的行為讓我聯想起囊螢夜讀的故事。 車胤是東晉時代的大臣,小時候,家裡貧窮,常常無錢買油點燈夜讀。白天耕作，晚上背書。一個夏天的晚上，他正坐在院子裡摸黑背書，見到許多螢火蟲在空中飛舞, 像許多小燈在夜空中閃動，心中不由一亮，他立刻捉住一些螢火蟲，把它們裝在一個白布袋裡，螢光就照射出來。車胤在夏天每夜就用這個方法靠著螢光來讀書。 車胤由於經年累月地勤奮苦讀，長大後終於成了一個很有學問的人, 且當上了高官。 當年的物質生活是那樣的貧乏, 有錢的人家買油點燈, 沒錢的人家只好摸黑.『窮則變, 變則通』 多虧了他的機智,  就地取材, 囊螢夜讀。 就著當時的社會型態, 物質文明, 生活條件, 富有與貧窮之間的差距是兩極化; 光明與黑暗, 油燈的亮光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沒有中階層的緩和代。 車胤的聰明才智過人, 一千七百多年前他懂得囊螢聚光, 猶如近代的愛迪生發明電燈, 在當時是受到人人讚歎與敬佩的創舉。而『生命價值觀』這名詞在當時還沒有產生，更談不上尊重生命。螢火蟲在車胤心中的『經濟價值』遠勝於一切，螢火蟲就是他的燈油錢，是他的燈油，更是他的油燈，因此他必須把螢火蟲帶『回家』, 就著當時的生活條件實在是無可厚非的。

  因著小女孩的媽媽也讓我記起今年七月到緬因州旅行，同行中有一位六十八歲的伯母，在我們吃龍蝦時，店家提供人手一鉗，那位伯母竟然異想天開地說道：「把這鉗子帶『回家』。」 語出驚人，她不是初次出國門，據她說出國不下二十趟了，但眼前所表現出來的這種---貪小便宜，占為己有，偷雞摸狗的心態，實在令人難以相信她是一位進出國門頻繁的人。所幸她的親戚及時阻止，否則被店家的監視人員當場逮到，同行的人都將會顏面無光，垂頭喪氣。

  中國人教導的是『非禮勿動』。西方人的教導是 『不是屬於你的，就不要動』。其實都一樣，教導人人要誠實，做一個配得尊敬的人, 不是你的東西绝对不要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