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爷和老年公寓里的风景线

      乐爷虽然住到老年公寓还不到一年，却是公寓出了名的人物。乐爷其实不姓乐，因为他脸上挂着总也抹不掉的笑容，说起话来又常常从那挺拔的身板里发出爽朗的笑声，人们便都叫他乐爷。乐爷姓什么？已经没人知道了。

      乐爷今年73岁，是个坎，一般老人都忌讳这个年龄，明明73却说74，可乐爷不在乎。不管谁问他的年龄，他总是将长着一撮毛茸茸山羊胡子的下巴一翘，乐呵呵说：“73，还小哪，哈哈。”

      乐爷在老年公寓里组织了一个套圈俱乐部，有十几位老人参加，除了一位白人、两位黑人，其余都是华裔。每天早晨7点准时在主楼后的草地上做套圈游戏。人们两人一组对面排列，一方手持一个半米直径的彩环，用力抛向对面的人。对面的人当靶子，个个伸长脖颈，盯住飞来的彩环，前后左右移动步伐，争取让彩环套在自己的肩膀上。先是五米距离，然后相距十米开外人人都能圈无虚发。彩环是用五颜六色的彩带缠几股废电线做成的，六七个彩环飞来飞去，甚是好看，常常引得围观的人们鼓掌喝彩，尤其是当靶子的人那可乐的神态，更逗得人们前仰后合。惟独同乐爷一组的老伴不像别人那么欢快，即使有时忍不住笑笑，也显得勉强，不过大家没太在意。

      套圈俱乐部成了老年公寓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可是也有人偏偏不买账：“乐爷两口子谁比得了啊？儿子是大老板，女儿在中国大陆是教授，老两口钱袋子满满当当的，又没一丁点愁事，人家当然乐乐呵呵了。咱们行吗？咱们比得了吗？”

      这话传到了乐爷耳朵里，乐爷哈哈一笑：“要说愁事、烦事，谁没有啊。生活嘛，就得自己找乐。忧愁催人老，乐观寿年长啊。”

      有一天，一辆车身涂有“Anticancer club 抗癌俱乐部”的面包车停在公寓停车场。车上下来几位中年人，向晒太阳的老人们打听梁显先生。老人们面面相觑，都说没听说过这个人。那几位感到奇怪，三言两语地说：“怪事，这么有名的人你们会不知道？”“头两年《世界日报》上宣传过他，与癌症抗争，事迹可感人了。”“我们是来请他参加一项活动的。”有人指着报纸上的照片：“就是这个人。”

      老人们一看，笑了：“认识，他是乐爷。”

      没过多久，乐爷住院了。老年公寓的人们想念那爽朗的笑声。

      一个月后的早晨，老年公寓的老人们惊喜地发现，乐爷又出现在了楼后草地上套圈俱乐部的队伍中。只是，乐爷脸色苍白，戴顶毛线帽子坐在了轮椅中。他不时转动着轮椅，伸长了脖子去接飞来的彩环，笑声还是那么爽朗。

     老年公寓的人们虽然知道了乐爷姓梁，但大家还是喜欢叫他乐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