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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偷了我的蛋?
浅析人的认知误区三
病枕轭
西服革履一大早推门上班。巷子口路牙子上一妇人蹲着卖鸡蛋。近前一看,她面色黝黑,透着苍老。面前一硕大竹筐里盛着超过二百个鸡蛋。蛋壳个个圆润光鲜。
家里人口多,一筐鸡蛋也就够全家老幼对付一个半月。谈好价钱,递上几张花花绿绿的钞票,伸手抱起篮筐筐一刻,两人目光短暂的交接。见她眼中霎那间涌过一丝惶惑,立时又转难舍之情。搓揉着竹筐粗大的边缘,我觉着自己像《卖炭翁》里颐阳指使的黄门宦官。
不对呀!我给了钱的。内心深处一个小鬼急忙安慰。钱?钱是什么东西?是那几张印着人头的花纸片吗?我用几张“纸”交换了这妇人相当一段时间的劳动成果。这场买与卖的文明游戏里,我觉着那里有些不对劲!?到底那儿不对头?一时想不清楚,也说不出口。
边儿上有人拢过来打问鸡蛋的价格。我歪过脑袋陷入了沉思:作为买家从这场交换中我最终获得了实际物质利益——鸡蛋,毫不夸张地说,它是我一家老小维系生命延续的必需品之一。
其间我用几张印有各色人像,山水画的“纸片”从这妇人手中换取了她辛辛苦苦劳动的成果。那她从我这儿得到什么?我的劳动成果?与我的劳动成果发生利益交换的,是我的老板。我为他工作,他付给我报酬。
既然在这场赤裸裸现代戏里,妇人并没有从我这儿得到任何实际物质利益;换句话说我的实际利益交换过程,是有我老板参与的第三方交易;那真实的利益转移就是单向从妇人手里流到我的手里。人间喜剧看上去完美,可里面好像缺了点佐味剂,那是什么呢?
让我先撇开实际利益相关不谈。看看能剩下些什么!对了,价格!价格实现!实现的条件!还有货币!价格是我与这妇人参考当前市场某些商品平均价格后谈妥的一个数字;它的实现需要货币做润滑剂介入。也就是说货币作为交易载体必须承载两重属性:第一,能通过价格化,正确地反映包括所有交易商品,当然也包括鸡蛋的,内在真实价值水平。第二,辅佐价值实现货币化并帮助其完成最终转换。
价格实现过程似乎最为复杂。首要条件是:我与妇人对“钱”这混蛋,也就是几张花花绿绿的“纸片”,持有相同的价值认可。这引出一个问题:这妇人要“钱”干什么?“钱”是货币符号代表财富。也可以替代物质内在价值水平。很明显这妇人要钱不为饱有财富。而是为下一次交换。
我们猜测一下她下次交换的时间和可能发生的内容吧!从时间上来讲“下一次”一定是未来某一时间点。这又引出第二个问题:价格实现的必要条件是什么?这里最关键的因素是,她未来“交换”时依旧能用“钱”这玩意儿购买她所需要的商品,并能在下一场价值转移游戏中表现出与今天相同的“购买力”。
举例说明假设她今天卖了鸡蛋拿钱回家炕洞里一掖什么也不做,三五年后重新拿出来的货币可能就相当今天三分之二的购买力。为什么?因为通货膨胀等等因素会让到手的货币贬值。如果她持有货币一段时间而未有任何动作,那她注定是将来损失的最终承受者。
再来看看她下一次交换的商品可能会是什么。她不缺鸡蛋;也可能拥有粮食和蔬菜。她缺什么呢?噢,对了,化肥!——一种工业产品。能帮助农作物促其快速生长。我知道处在供销链条最低端的生活必需品价格,例如鸡蛋,其变化幅度可能较小较缓慢。与之相反,处在高端的工业品价格,例如化肥,其价格变化来的较迅速幅度也可能较大。哦,眼前迷雾渐渐地消散开来,我明白了。
因为妇人下一次交换一定发生在将来,而她很有可能会选取较为高端的工业品作为交易目的。那么打她卖鸡蛋给我一刻起,就已经注定被“欺诈”的命运。我用此时此刻的价格评估和货币购买力换走她手中的鸡蛋。而下一次这堆花花绿绿的洋纸片一定不具有如今天相同的购买力。况且她渴望的化肥未来某时价格也很可能上涨,并且涨幅远远高于同期鸡蛋的涨幅。
在这场丑陋的恶作剧里,我这个西服笔挺的伪君子无情地欺诈了这个无助的农妇;我的老板也很可能在与我玩儿同样的游戏;而我的国家也很可能冠冕堂皇地欺诈我和我的老板以及它所有的公民;而最终还有可能的,是老美国欺诈了我们有些可怜的伟大国家。
怀抱着竹筐疾步往家里赶。“谁偷了我的蛋?!”身后猛传来一声爆喝。吓一哆嗦,让我差点打掉了整筐,在清晨温暖的阳光下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温润的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