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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毕汝谐这一辈子的经历,比天方夜谭还离奇呢。上世纪90年代的一个饭局,
毕汝谐 身边是一位从香港来纽约短期逗留的算命大师,
他无意间看到 毕汝谐 的掌纹,发出一声惊呼:复杂的人生!
毕汝谐奇人奇事之菩萨心肠的绝色美女 毕汝谐 (作家 纽约)
某日,老年毕汝谐对青年毕汝谐抱怨说:小子,你把我害苦了!你只顾自己寻欢作乐,
为非作歹;你随着时间的推移消失不见了,可是,你留下的种种恶果,都要我来承受。
青年毕汝谐一脸天真地问:老先生,啥事儿啊?
老年毕汝谐说:你还问我啥事儿?小子,你干过的那些事儿你自己不清楚吗?又是夏天,
又是夏天,我害怕夏天,噩梦连连——
青年毕汝谐笑嘻嘻地说:哦,老先生,你指的是——
1970年夏,我与一个铁哥们上了大一路公共汽车;
见到一位美得惊人、仪态万方的女子,
立刻产生不可遏制的与之亲近的冲动,便径直走上前,忘情地温存地不容分说地把她揽入怀抱,
仿佛是拥抱久别重逢或者破镜重圆的恋人!
这一下捅了马蜂窝,全车男人立时骚动起来,
几名大汉挤过来,摩拳擦掌,只要她稍示不悦,
我就会被这些性饥渴的革命群众打个半死,
然后大哄大嗡,扭送至专政机关!
我猛然意识到举止失态,晚矣!
大汉们怒目喷火,从四面将我们围住,
铁哥们吓坏了,我也吓得脊背发凉!
而她处变不惊,嗔怪地看着我,仿佛看着偶然失足的宠弟——
她有节制地轻缓地推开我的臂腕,
而后无声地轻叹,吹气如兰;
大汉们因此不得发作,却依旧虎视眈眈,
我深深点头向她表示感谢,夹着尾巴,溜之乎也。
老年毕汝谐说:小子,这一次,你侥幸滑过去了。
青年毕汝谐说:是的,下车前,我向她投以最后一眼深情的的目光,
脑海里出现肖洛霍夫短篇小说一个人的遭遇,男主人公死里逃生的句子:
死神从我身边溜了过去,在后背上留下了凉滑的感觉。
下车以后,铁哥们斥道:你发疯了?!吓死我了!差点连我也跟着挨揍!
我叹息着管自抒情:多么美丽的女人——比郑振瑶还美、比夏梦还美!绝色!
而且气质高雅——欢乐女神,圣洁美丽!
老年毕汝谐鄙夷地道:看看,你真是不可救药的好色之徒!刚刚脱离险境,
你就津津有味地回味人家的美色了,小子,你没治了。
青年毕汝谐理直气壮地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俊男美女,何罪之有?思无邪!
老年毕汝谐点评道:可是你不是活在诗经里啊,小子,你是活在文化革命的北京城呀;
那年头,多少人循规蹈矩,不招灾不惹祸,尚且死于非命;你这样胆大妄为,不是作死是什么?
青年毕汝谐笑道:老先生,你看看——不作死者而死,作死者反而不死;
我不敢再因循这个逻辑链想下去了。
老年毕汝谐唉声叹气:小子,你是靠运气活着。你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
青年毕汝谐得意地道:我的运气确实不是一般的好,无数次化险为夷。但是这也是自有缘由的;
我可会看女人呢。打个比方,你去招惹林黛玉,她顶多闹小性子不理你;你去招惹鲍二家的,
就有可能闹出人命!在文化革命那个保守的年代,男女同工同酬,男女都穿一模一样的蓝衣服;
所以外电说,北京是一个蓝色的海洋。但是,毕汝谐不傻呀,
他看女人的时候仔细地看人家衬衣的领口和袖口;那个时候,
爱美的女人常常会在衬衣领口和袖口别出心裁地绣上金丝边甚至一朵小花什么的;
这是肃杀年代难得的生活情趣。还有,女人有一种无形的衣着,就是气质;
哎呀,女人的气质、女人的谈吐(哪怕是假装问路,也可以判断其谈吐),在在表明她的教养和背景;
毕汝谐在这方面是绝对不会搞错的,绝对不会把鲍二家的错当成林黛玉。
那天,铁哥们愤愤然对我说:你要是不改,早晚会被人家打成烂酸梨!
我想改却改不了——这并非是我一生中仅此一次的孟浪之举;老先生,还有一次,在人民医院排队拿药;
我前面有一个很有吸引力的中年知识妇女,我一下没管住自己,竟然把她的身体车转过来,搂在我的怀里;
她用深切同情的目光看着我,轻轻地挣出身子,用极低的声音说:你是不是有病呀,你是不是来看精神科的呀?
千万别这样,要是碰上坏女人你就麻烦了。我向她点头致谢,不再言语。那个时候,
连我自己也以为我是被资产阶级思想腐蚀坏了,简直不可救药了。其实不是这样的。
如果能吃一点儿抑制性欲的药就好了,啥事也没有了。我最后一次犯类似错误,是1986年夏天,
在哈佛的大图书馆:当时有人指给我看一个正在埋头读书的亚裔美女,说她是南韩的博士生,
在哈佛校园特有名;我盯着她看了许久,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后来她起身去洗手间,从我身边经过,
我没管住自己,抓住了她的纤手;这个南韩美女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若无其事地推开我的手,
说了一声Excuse Me,扬长而去。我注意到她回来时没有走我旁边这个通道,而是绕远走了另一个通道;
我觉得羞愧——人家将来是要当南韩总统夫人总理夫人的,不与我一般见识;你也要好自为之啊。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犯这种错误了。
老年毕汝谐冷笑道:小子,但是你肯定又犯别的错误了。
青年毕汝谐坦诚地说:是的,是的,老先生,我的一生就是从一个错误走向另一个错误;但是奇怪的是,
我全须全尾地活到了今天;如果不犯错误,而是从一个正确走向另一个正确,未必能够活到今天。
这就是命运的吊诡之处。我不敢再因循这个逻辑链想下去了。
那天,铁哥们说:毕汝谐,你长的这么精神,人家一上来肯定会给你破(脸)盘儿;
哦,我绝对不能失去脸盘儿——游戏人间的锦绣外衣(谁叫我是毕汝谐呢)!
作家柳青说过:人生的道路虽然很长,紧要处却只有几步;
多么荒唐,这一天竟然是我的一个紧要处,
假如我在这一天被打成烂酸梨,
后来的人生道路就完全不一样了——胆颤心怵。
老年毕汝谐与青年毕汝谐同声一叹:多亏她是菩萨心肠的绝色美女!
老年毕汝谐道:小子,你的青年时代一言以蔽之:欲望(名利欲、情欲、报复欲、物欲等等)的奴隶;
欲火熊熊,乃至于自己不断地为自己漫甩绊索、设置危局;焚烧一己身心,败坏人文环境;
这些天,我总做一个相同的噩梦:梦见我是一个航海家,驾着命名为毕汝谐号的独木舟从中国出发,
横渡太平洋,来到美国;其间,我有一万个机会舟毁人亡;这条命根本就是捡来的。
青年毕汝谐轻描淡写地说:老先生,得了,得了。别再说我了。3岁看80,你这几十年的改动、
变化不大呀,还是想一想怎么站好人生最后一班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