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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保罗觉得自己通体像被炙烤的木炭， 熊熊的烈火正在一点一点将他吞噬。而他却被禁锢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动弹不得。浓艳滚滚，什么都看不见，空气中弥漫着人肉被烤焦的气味，他想喊人求助，却喊不出声音来，只能绝望地将头深深地埋进双腿之间。 突然，地火消失，他仿佛听见了妈妈的哭泣，父亲的叹息，他慌忙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可是周围的一切又消失了，只留下他孤零零地躺在手术台上，模糊地传来医生吐出来冰冷的术语——开颅，金属碎片，脑额前叶，成功率…… “NO!”他痛苦地大叫，随即身体又轻得像一片落叶，随风飘到了一片美丽的田野，那里有山有水，犹如人间仙境。当他抬头仰望瀑布的源头，发现那里站着一位美丽的白衣女子。没等他看清那个女子的模样，她已经纵身一跃，飞下瀑布。他急得伸手去接，却只接到那件素白的长袍，周围的山水又突然全部变成了冰凌，一种痛到骨髓的寒冷袭来，他终于撕心裂肺地喊出了：“婷……” “疼？我想他说的是中文的‘疼’，他在喊疼！罗拉，请快按铃叫护士来啊，保罗有知觉了……”正巧再次来探望保罗的罗拉和文婷，刚进屋与保罗的父母打了招呼，还没等坐下，就听到保罗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梦呓，令在所有的人都欣喜若狂。 昏迷了6天5夜的保罗终于苏醒了过来，他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前额，后脑还有太阳穴摸了个遍，确信没有任何伤口，这才放下心来。妈妈拉过他的手，抚摸着他毫无血色瘦削的脸：“我的宝贝，你放心吧，没有你同意，谁也不会在手术单上签字的。”然后把脸别过一边去流泪。 保罗的父亲和罗拉都走过去跟保罗拥抱，爱抚地在保罗的额头上亲吻。轮到文婷，她还没有决定是否也要用西方的方式表达祝愿的时候，刚刚走到病床前挨近保罗，他一把将文婷紧紧地拥在怀里。温暖和力量令保罗的心平静安详，看来梦境都是反的，他实实在在地接到她了，不会让她掉进深渊的。 “Ting，对不起，我恐怕以后不能帮你接西蒙了，我怕我的病再次发作……”放开文婷后，保罗非常内疚地说。 “保罗，别说了。西蒙没事，你别担心。我们可以再找人，你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文婷控制住要流出的眼泪安慰着保罗。刚才被保罗搂得很紧，半天才松开，她一点都没觉得尴尬，就像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之后的重逢，人们本能的反应一样，这从在场的人脸上的表情就能看得出来，没有人觉得保罗的方式有什么不对。 这个时候，罗拉叫的医生和护士进来。他们检查了保罗的情况，护士给保罗喂服了药剂，医生再次非常严肃地和保罗，更多地是对保罗的父母说：“Paul头部里的金属碎片，和几年前拍的片子比较，位置已经发生了明显的游移。你如果再不动手术取出来，金属碎片不规则的边缘，会随时割断血管和神经，后果不堪设想。现在，感染已经造成了你脑部组织的损伤，这次癫痫就是症状。” “不！”保罗立刻再次坚定地拒绝，他用虚弱的声音说：“我宁可明天就死去，也不愿意做《飞越疯人院》里的迈克墨菲。” 医生并没被保罗的幽默逗笑，他只能无可奈何地耸耸肩，然后交代护士几句话就走了。 护士说再观察一个晚上，如果都正常的话，已经暂时脱离生命危险的保罗将会被转到特殊的疗养院里恢复一段时间。 刚刚恢复的保罗虽然说话还很艰难，但是他躺在床上，脸部线条变得非常柔和生动。他觉得这么多年来，自己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对“生”有着强烈的渴望，这也是他第一次觉得被医生从死亡线上抢救过来是多么的美好。 文婷还是照常和罗拉结伴过来的，想想还要去接小西蒙，准备离开。保罗问文婷：“你会经常去疗养院看我吗？” “会的。我以后接上小西蒙，带他一块来看你。你要好好养病！”文婷爽快地答应了。 等文婷急忙在约定的时间前，赶到新雇佣的babysitter家的时候，那位单身妈妈正在后院的摇椅上四仰八叉惬意地躺着，不知在和哪个男人打情骂俏，而西蒙和保姆家的小男孩正像两只脏兮兮的小猪，在后院的花圃里滚来滚去，保姆却视而不见。 见状，文婷又下了再换一个保姆的决心，但是她心里明白，她是找不到像保罗这样尽心尽职的“保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