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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八点多,我正吃着晚饭,西邻Jeannette打电话过来,说我两天没走出屋外,问我是不是病了。我说,这几天作息失常,吃也不定时,生物时钟乱了,肠胃不大舒服。我告诉她,其实也没什么,吃过晚饭我会到后园去浇水,活动活动。可是,吃了晚饭我也没有出去,就呆在家里看书,上网,听音乐,直到今天早上四点才上床。
早上九点多醒来,精神很好,于是起床打太极拳。
我的太极拳简单,师父并不简单。他是枪术名家,曾在中国夺得全国枪术冠军和拳术冠军,也精通各家各派太极拳。但是,在他的弟子里,我自认懒术冠军,只学简化太极拳。这套太极拳仅有二十四式,而我又打得快,两分钟多一点就可以打一趟,所以要先做热身运动,再打六七趟太极拳,才勉强达到师父降低的运动量标准。师父说,以前在北京体育学院就读时,他与同学一大早就要先跑十公里当热身运动,只有同宿舍的聂卫平可以留于室内,脸也不洗,呆坐床上打棋谱。我在体力上比不上师父,在脑力上比不上那围棋圣手,所以走中间路线,既不乱跑,也不呆坐,就或蹲或站的在客厅里做热身运动。
做完热身运动,刚想接着打太极拳,就有人打电话来了。那人一说“Hello”,我就听出是Gabrielle。Gabrielle住在马路的另一边,她的“温哥华特色屋”(Vancouver special)和我家的房子错开了四所房子,但我站在客厅的窗前望向东北方,就可以看到她家客厅通向阳台的拉门(sliding door)有没有拉开。她在电话那一头听到我的声音,就说几天没看到我在户外,问我是不是病了。听我说没事了,她就跟我用三种话聊起来。
Gabrielle在斐济长大,平日通常说英语,但也说粤语,因为她丈夫有时跟她说广东省中山市的石岐话,尽管他出生于斐济。Gabrielle和我用英语交谈之时,她说得顺顺畅畅,我说得结结巴巴。说粤语之时,她的广州话富于中山粤语特色,我的广州话发音合格而声调不对头。
Gabrielle两种语言交替使用,过了一会儿又跟我说起隆都话来了。那种乡下话是闽南话的变种,流行于我的故乡,在中山粤语四面包围下变成“方言岛”。Gabrielle的父母带着她从我们乡下移居斐济之后,在家里还是使用隆都话,她因此常有机会练习母语,比我说得还要好。我成年后才离开乡下,但后来在温哥华接触的人不懂隆都话,我就连母语也说不好了。现在,Gabrielle常常跟我说乡下话,使我的隆都话词汇重新增加。
我的街坊多数是在我散步时认识的,但Gabrielle是通过乡下话认识的。那一天,我在街边和她的西邻Gerry交谈,Gerry见她走过,就为我们互相介绍,说都是“pah tson gong geh。”(说那种乡下话的。)Gabrielle和我说了几句隆都话就要走,我们都按乡下的规矩道别:“dih an koh wa a soi nah。”(有空到我那里去坐坐吧。)
过了几天,我在前园里看到Gabriel走过,跟她打招呼后又按乡下的规矩问她:“ngip lih soi meh?”(进来坐吗?)听她说“好啊”,我就让她进屋,见她问起我家有多少个房间,我就带她一一观看。在她走到书房门口之时,我看到她盯住里面书架上的一个相架,接着看到她径直走过去。
“我就觉得这人真像我爸爸,”她走到我姐姐的结婚照片前面,指着我姐夫的外公说:“他是我的亲叔叔!”我眼睛瞪大了:“世界真是小。”Gabrielle告诉我,她有时会看到我的姐姐和姐夫,因为她的堂妹会在家里开派对,请亲友作客。她堂妹是我姐姐的长辈,细细排起来,她岂非我的长辈?幸好这里是加拿大,我不必真的遵守我们乡下的规矩,因此可以直呼其名,不怕被视为没礼貌。
Gabrielle只比我大十岁,而且很小就离开家乡,在斐济读的又是英语学校,看不懂中文,却能保留中国的一些传统礼仪。我发现,这位乡亲既依循故乡习俗,又不像我以前在家乡常见的一些人那样端起长辈的架子。她平易近人,与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儿子一家人和谐共处,不干预他们的家事,但会花很多时间和精力照顾孙女和孙儿。由于提前退休,她比儿子和儿媳有空,也就包办了小孩上学放学的接送任务。在儿媳上班的日子里,她会叫儿媳一家四口在楼上一起吃晚饭;到了儿媳的休息日,她就让儿媳自己在楼下做饭,使楼上饭厅成为她和丈夫Henry的二人世界。
不用看孩子之时,她常与丈夫一起出去吃吃饭或参加社区中心组织的活动。我知道他们二人来自斐济,又看到他们夫妻和睦,便以为他们是青梅竹马之交,没料到二人婚前竟不相识。
有一天,我和Gabrielle夫妇以及他们的朋友一起散步,Gabrielle告诉我,她是“邮购新娘”。她说,她还在斐济之时就听到介绍人称赞早已移居温哥华的Henry人品好,于是答应他的请求,前来加拿大和他结婚。听了她的故事,我感到不可思议。“你不觉得冒险?”我笑看Henry一眼,“你连见也没见过他。”
“结婚都是要冒险的,”她说:“有些人谈恋爱谈了很久,结了婚还不是要分离?”
看到她丈夫满面笑容,我说,她这个险值得冒。她儿媳有一次问她:“奶奶,怎么没听过你和老爷(广州话“公公”之意)吵嘴?”我忘了Gabrielle怎样回答,但根据自己的观察而断定,她和丈夫婚前没见过面而婚后能融洽相处数十年,那与她丈夫的和善有关系,当然也和她的体贴有关系。
在同Gabrielle的交往之中,我发现她不仅对亲人体贴,也对朋友关心。听着从电话另一端传来的熟悉而陌生的家乡话,我想:要像她那样不忘故乡礼节,我不行,若要像她那样关怀亲友,我是可以学一学的……我们再用隆都话聊了一会儿,Gabrielle就用英语来结束这次通话:“Take care.”
我说了“You too”,挂了电话就走向厨房。是得保重,不能让自己挨饿,太极拳可以明天再打。
晓临
2007.5.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