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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都特别接地气,和一团泥就能为自己捏出一个缤纷世界。年长者也多懂得渐渐亲近大地,养花种菜与泥土结缘,或许是无奈,更是天意。倒是青中年们忙于生计和世间种种摩登游戏,难得有暇领略泥趣。
路过舒城,听朋友说有个烧陶器的古龙窑,就绕路去看了一下。村中水泥路都是各家各户凑钱修成,路两边种着栗子树,一蓬蓬碧绿的毛栗子虎头虎脑的,很是可爱。
进了窑厂大门,见到长长一溜泥坯和稻草盖的土房,木梁瓦顶,木片望板,檐下吊着木肘挂钩,一看就有年头了。四处都堆着大缸小盆,多用草绳捆绑着,摆放的看似全无章法,凌乱了点。居中一条半干的土路,通往作坊。
砂锅药罐泡菜坛花盆酒壶煨罐都不足为奇,我没见过的是手炉,像个小花篮,说冬天可以把木炭放到里头拎着取暖。买了一个没带回来。
小时候在无锡住过,记得去过陶都宜兴,那时未开蒙,不解饮茶,对杯子壶等成物更是没兴趣,宁可揪块软泥带着走。父亲去世之后,有人多次上门求索他日用的一个茶壶,幸好母亲没有应允。不过,那种文人手中盘玩的雅器,与乡间田舍的日常用具大相径庭,一求玩赏,一求实用,砂砾尘土便应人们的需求如意化形,登得厅堂也罢,入得俚俗也罢,宠辱随缘,泥土无知,各尽其用,所以也无谓。现在紫砂陶工艺极其考究,但铜臭气也日重,倒是家用陶器依然古朴厚重,得了大巧若拙的意趣。
我钻进龙窑洞口,只看了一眼,但请蚊子大吃了一顿,狼狈逃窜。
我们去看的这处龙窑,生产乡间民用粗陶,据说代代相传已近千年,连场主都说不清年代,只知道是祖辈的传承。工艺流程也依旧不改,可惜儿女们都不愿意接继了。龙窑,顾名思义,依山坡而建,长达百米的洞窟,形似卧龙,腹中填满晒干了的泥器,在坡底窑口烧一吨松柴,连烤炙带熏蒸熟透,三日后熄火,出窑。这一窑陶器,若成色好,可得几万元,不过一年也就烧不到十窑,秋凉就封窑。
这种大缸和缸盖都是用泥拍子一点点拍出来的,不能用任何机械。是用来捡骨的冥器。
吃过柴灶烧出来的米饭吗?最好吃的是锅巴,我吃了小半锅,真香。主人娘子养了一百多只鸡,统统关在圈里。说可不能放养,陶器泥土未干时被鸡一抓就毁了,到秋天则由着它们满院子跑,过年时节便又是一笔财富。 注意看:狗窝是口破缸。
忍不住下手,我拉了两个陶钵,坯子足有一寸厚,歪歪扭扭,惨不忍睹,被安慰说学徒都得三年才能出师。观老师傅制陶,犹如问道。红尘沙砾,聚散离合,生生灭灭,阴晴圆缺,尽出于一双大手。旋转的泥坯轴心不改,环绕它的世界千变万化。而经烈火烧炙后的成品,也许是功成圆满的矜持,也许是乐天知命的通达,有一种得道后的安详静谧。在电影“人鬼情未了”中,情侣相拥拉泥坯的场景,感动了无数人。艺术,其实和爱情相似,需得有灵气,有专至,有虔诚,也必须有优良的质材----沟渠里的暗污淤泥想来做不出珍品。而家常器具有了艺术点缀固然最好,没有也能敷衍周全,粗糙简陋也可以敦实温厚,正如同这些平凡而又代代相传生生不息的陶器。
制陶的师傅们,都已是六十岁以上的老人了。都在感叹招不到徒弟,儿孙们嫌脏怕累,没有人愿意继承他们的衣钵,都在上海或苏杭等大城市打工。其实陶工的工资还不错,食宿全包,做一个饭钵可得五毛钱,一口缸十五块钱,算来每月可净得三五千人民币。
世事无常,狼烟四起,山雨满楼,看世间大势,不知何时我们在北美偏安的宁静也会被打破,天道不遂人意,生命的价值,道义的尊严,皆如沙砾委地;爱恨情仇、雄图韬略,最终化为泡影。这么一想,意气全无,恩仇尽泯,哪怕再雄伟的凌云壮志,也灰飞烟销。只余下手中的陶碗,轻抚上去,有粗砺而实在的生活质感。
这张图里的物件,您一定猜不出是什么:烤烧饼的炉子~
请师傅给我们做了两个陶罐,要求精致点。舍弃了电动拉坯机,完全用老辈子传下来人力转轮,这样能更好地控制转速。泥坯在老师傅的手中旋转,每一个瞬间中的形状在我眼中都已臻完美。他不过是一个乡间的无名匠人,可是他手艺的纯熟和认真,让我感叹不已。半成品晾干后,经过雕画烧制,就可以称之为艺术品了。
下午时分,蚊子已经不认生,嗡嗡飞着却不再穷凶恶极地叮咬。门口有人骑个哐哩当啷的破自行车经过:“打首饰,打耳环,打镯子喔……” 吆喝声伴着迭起的犬吠蝉鸣,悠悠荡荡散发开去。恍然间,这片土地仿佛荫蕴着重重无形的屏障,千里之外任何纷扰喧嚣都烟消云散,时光被浓缩得如经烈火熏炼的陶泥,不领时髦,何论魏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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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水刚退,低洼处一片狼藉,许多水垢垃圾,有人家在晾晒家具和衣服被子。中国多年大建设,表面颇为光鲜,但地下设施却没有很大改进,一遇洪水便靠小兵豁命去抢险,也不是长久之计。若说基础建设,水土不治谈何基础。咱若当总理一定会治理得更好,问题是咱不想当也当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