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故事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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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小渔的话，三个人好像全没听进去。

一个男生，肯在光天化日之下站在女生楼下傻等那么久。说没关系，谁信哪？

最后，小渔挑了一件黑色的T恤，上面印着一个骷髅，这表示着她今天心情极不好。而且，干活的时候，总是要穿深色的衣服才合适吧。头发才洗过太过蓬松，她索性就披在身后，如果在夜晚，一定会有人以为是贞子再世。

身前的骷髅头是夜光的，这样的造型，晚上不去吓唬一下楼下的家伙，真是太浪费了。

好不容易一切收拾完毕。小渔极不情愿地走下楼，脸上带着十分的悲壮―――悲惨的女佣就要开始悲惨的劳动生活了。

阿伍黑着脸看了看表，“四十五分钟了！”

这个可算得是他生命里最长久的一次等待了！

“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阿伍先生。”小渔摆出一副正正经经的样子，顿了顿，又说，“但是如果你拿这份心情乘以个六，就是我昨天的心情。”

小渔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得意。

不过她已然忘记了昨天对自己的誓言，昨天她还说不要男孩等她呢。但是今天却让一个男孩等了快一个小时。

哦，那可是不一样的。谁让他有求于她来着。而且，态度如此之差！

小渔像一只斗得起兴的公鸡，昂着她高傲的头颅。几乎要九十度角才能和他对上眼来。实在是不适应这个高度。离的太近，只会让她觉得出自己的小来。

哼，资本主人的少爷，吃饲料长大的吗？

阿伍不再说话，上上下下、下下上上，打量牲口一样打量了一番小渔。然后他用很挑剔的语气说，“你太干瘪了，穿黑色更觉得瘦。浪费了这件漂亮衣服了。”

“你是我的形象顾问吗？干什么总在我身上挑毛病？！你懂什么，现在就流行我这款的！”

小渔真想知道，他天生就是这么令人讨厌吗？

这个时候，一个身影从她身边走过。小渔很快意识到那是谁了。阿伍的话和她张牙舞爪的样子应该原原本本落入了他的眼里。因为，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他看了她一眼。

孟奇！

这就是他对她的第一次回眸吗？为什么和预想里差别如此之大呢！

小渔只觉得这场面真是尴尬死了，希望他不认识自己才好啊。结果，更倒霉的事情发生了。从女生楼里走出了一个人，冲着面带窘色的小渔甜甜地喊了一声：“石小渔！”

孟奇本来都已经走过去了，这下又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就是石小渔？

小渔认识那个女生。她是三号楼的楼花，外语系的汤月明。这样的名字，这样的美貌，说实在的，人人都以为她是中文系的。结果人家却眼睛一翻。是啊，这年头，中文系的女生算什么。都是些连函数都搞不定的笨人。美丽而聪明的女生，永远都是外语系的代表。

汤月明的寝室在小渔的对面，大家谈不上什么交情，也不过是点头之交，如此而已。

但是今天，她却如此的甜美、迷人地在公众场合叫起小渔，仿佛她们是闺中密友一般。小渔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汤月明走到孟奇的面前，顺手一挽，亲密之情溢于言表。

原来她就是孟奇的女朋友！

小渔暗恋孟奇的事，总被寝室里的色女们传来传去的。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是两扇面对着的门？

小渔感觉，汤月明今天的行为是故意作给自己看的。是为了让自己“知难而退”？可是，天地良心，她石小渔从来没想过“进”。

小渔的心都凉了半截，努力克制住从脚底窜上的寒意，不让自己发抖。不是因为梦中情人已名草有主，而是因为，今天在梦中情人面前，在梦中情人的女朋友面前，她丢了如此巨大的一个人。

这种痛苦可堪比失恋，虽然小渔并不知道失恋的滋味。但，她想现在的痛苦应该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吧。

“你要不要走啊，这么磨磨蹭蹭地？”阿伍不耐烦的问。

 小渔瞪着阿伍，这个家伙还搞不清状况的摆着一张臭脸。

这大概就叫雪上加霜了吧。让一个男生呼来喝去的，她石小渔以后还怎么再三号楼混下去？小渔不得不相信，“衰”，是有惯性的。

极想发火，但神智还是清醒的。小渔还得装作得很淑女，因为孟奇就在眼前。

小渔冲着汤月明笑了笑，“你好！”笑的比哭也好看不到哪去。

小渔以为汤月明已然成功宣告了她和孟奇的恋情了，总该功成身退快点离开了吧。没想到，汤月明今天对小渔表现出了极大的友好及热情。

“阿奇！这就是石小渔，中文系的哦。很有名哦。”

有名？有什么名？只不过有一次为了帮好朋友老宋同学追女生，小渔和体院的一个男生拼酒，结果把那男生拼倒了，最后他被拉到医院吊水。当然，那妞最后也没有回到老宋身边。但，这个名，似乎不是什么好名吧。小渔想。

孟奇很友好的伸出手，“你好！我是孟奇。”

孟奇的笑容淡淡的，嘴角只是轻轻一扬。他是个不太爱笑的男生，但是笑起来，有一些些的害羞，有一种阴云中的隐隐的阳光的味道。

哦，就这样相识了吗？小渔甚至还都没有准备好。

两手相触，小渔觉得自己幸福地快要晕倒了。

“这位是谁？小渔，怎么不介绍一下？”汤月明似乎对小渔身边的阿伍起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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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渔甚至都觉得，汤月明看到阿伍的时候眼里突然像放出光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却一点都不想把阿伍介绍给汤月明。但，看着汤月明渴望的眼神，不介绍也不行了。

“啊，这是我朋友。”当然，说是自己的男朋友，汤月明也不会相信。

汤月明一眨不眨地盯着阿伍。看到汤月明的眼神，小渔突然没来由的生气了。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的眼睛吃掉！

色女！

而孟奇却是一脸的恬淡，那表情会让小渔觉得心痛。如果她是他的女朋友，其他的男人就是灿如夏花，她也不会飘去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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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是阿伍。”阿伍很绅士地伸出手，笑的也很灿烂。举手投足之间，居然有一些特别的风度……

他为什么要对汤月明笑得那么深情有礼啊？

小渔在心里把男人骂了个遍：都是见色起异的家伙啊，看到美女就变脸！可恶！色狼！

但是，脸上还不得不挂着笑。

 “你长得很像混血儿啊。不是本校的吧？你中文说的怪怪的。”汤月明摆出一个极大的笑容。

“哦，我不是你们学校的。我是回国来看朋友的。”

“哦，真的？有空一起聊聊天，你中文说的满好的。我正好想找人练练英语口语呢。”汤月明放着光的眼睛好像根本看不到别人的存在一样，那样子分明就是在流着口水，要把阿伍生吞活剥一样。

小渔突然觉得，这年头，当帅哥也不容易啊。处处都有色女，还好自己不是。不然他早就体无完肤了。

小渔偷偷看了看孟奇，他充满爱意的双眼却只有汤月明。

本来就不是熟人，更是无话好说。汤月明显然是想再聊下去。但是阿伍却很礼貌地道了别，“对不起了，我和小渔还有事情要办。下次再聊吧。”

阿伍双手搭住小渔的肩，很使劲地转过她的方向，推着她前进。

她眼神中的不舍也太明显了吧？这个孟奇，好像很吸引她？暗恋？

小渔挣扎了几了，“我们不是很熟吧！请把您的手从我身上拿开！” 昨天才认识耶，说起来，他们和陌生人没有两样。没必要这么亲密吧？

阿伍斜睨她一眼，像没听到一样。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直到把她塞到计程车里。

小渔透过车窗寻找汤月明和孟奇的身影。阿伍双手交插枕在脑后，微闭上眼睛。

“别看了，人家都有女朋友了。”

小渔脸一红，他的眼睛是什么做的，总能这样一眼看穿自己！

“你知道我在看什么？！”小渔微怒。

“我闭上眼睛都知道你在看什么了。”阿伍轻笑。

“你千万别告诉我你学过读心术啊。”

“真不好意思，我是学心理学的……小朋友，有没有什么心理问题要咨询？今天free。”阿伍揶揄她。睁开眼睛仔细捕获着她脸上微怒下的羞涩。

“很了不起吗！记住，我们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连朋友都算不上的朋友，请你和我保持距离！OK？”小渔转换话题，偷梁换柱。

“女孩子还是不要轻易拒绝别人的好意。不然，以后想请别人帮忙了，都不一定有人愿意帮你了。”

“喂，不要把自己说的好像是救世主一样！”

“如果你愿，我可以做你的救世主。”一半认真，一半玩笑。

“可惜，我不稀罕。”为什么不说做我的衣食父母？小渔也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阿伍家的情况远比小渔想象中的要好一些，楼上两间卧室家具很少，也只有一些积灰，彻下遮尘布，吸去浮灰，擦干地面，小渔的工作就完成了。

阿伍没再像昨天一样找个借口开溜，他们一人负责一间卧室。小渔有了昨天的经验，自然是手脚麻利。三下两个整个房间就整洁如新了。

小渔伸个懒腰，欣赏自己的工作成果。落地式的大窗户，窗外初夏的绿好像要跳入眼里一样。这时候有阳光射进来，整个房间里有一种童话的味道。

在小渔的梦里，这就是理想的居所：坐在软软的蒲团上，泡杯清茶，晒着太阳，听着音乐靠在窗边。每一天都应该是一种享受。

打开mp3，耳机里传来伍佰特有的声音，一点沙哑却又厚重的磁性。

小渔最钟爱的男歌者，始终只有伍佰一人。从他出道，她一直开始迷恋他。每一首歌都会细细听。他的声音好像有魔力一样，总能吸引到她。而且上至师长，下至大院里的小朋友，没有一个不知道小渔是伍佰粉丝的。

而她之所以会暗恋上孟奇，完全只是因为刚入校的那场“秋色笙歌”的晚会，小渔一眼瞥到舞台中央抱着吉他弹唱的孟奇。他们的声音那么像！孟奇的眼睛和鼻子很像伍佰，但是脸形却比伍佰漂亮。孟奇的侧面，有着起浮有致的优美线条。

有一首不知名的歌轻轻从他的吉他下流出来。淡淡的忧伤，说不出来的，却能用心体会到的忧伤。孟奇的眼睛低垂着，不看台下，也不知道在看哪里，或者哪里都没有在看。他只是在诉说，用歌声诉说。

那一刻，她为他着了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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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生中总有一段忧伤的岁月，也许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忧伤的事。但是，却为了忧伤而忧伤。用宋词来说，就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但那个忧伤的歌曲却和他的人一起走进了小渔的心里。

小渔从来不认为暗恋是件可耻的事情，它是一种很自我、很令人享受的事情。也不为追求什么结果，她只是享受那种独自的、淡淡的忧伤。每当小渔和宁秀她们谈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她们都会送给小渔两个字，“矫情”。并且认定那是小渔的阿Q精神。

后来，小渔拼命地找到那首歌，那首名叫《淡水河边的烟火》歌，此时，正从小渔的耳机里传出来。

小渔正沉浸在自己的往事中，一双蓝灰色的眼睛又直勾勾地出现在眼前。她又习惯性地被吓了一跳。

“喂！你走路的时候发出点声音，你会死啊？”小渔从来没觉得应该对他客气。

“你戴着耳机，就算我发出再大的声音，你听不到也不奇怪啊。”

“哦，那也拜托你不要拿着你的眼珠到处吓人啊！”小渔气鼓鼓地拔掉耳机，坐在地上瞪着他。其实音乐的声量并不大，只是她在神游的时候并不喜欢有人打扰。

阿伍此时正蹲在她面前，即使是蹲着比她高出许多来。

“你这是一种歧视，你知道吗？”阿伍认真地盯着小渔。“眼睛的颜色的天生，不是我能选择的。你不能因为自己是棕色的眼睛就认为有色眼睛是异类。”他的语气很冷，还带着一点点的受伤。

“歧视？”小渔不知道，知书达礼如她，怎么也会和歧视挂上关系？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与他对话，她都会从上风突然急转直下变成下风。

“咳、咳，那个……阿伍先生，我发誓，我绝对没有歧视的意思……我一直以为你的眼睛带着彩色的隐形眼镜的……你知道中国的元代吧？那时候你这样的色目人还是上等人呢，如果说歧视，肯定是你们来歧视我们这些南人啦……”小渔慌慌张张的解释。

小渔当然不肯说，其实她有些近视，而他又那么高，平时并不太看得清他眼睛的颜色。离近了，就看得清楚了。那样的蓝灰色，感觉像一颗玻璃珠，一眼就看到底，让人感觉有点望而生畏。也许真的就是少见多怪吧。

小渔小心地看着阿伍，生怕自己的眼神中再透出什么令他抓狂的信息。可是，她怎么突然感觉好像有点伤害了他？哦，那该死的善良！

“我……”小渔还想再加些解释，“我”了半天，实在想不出要说些什么样的话。阿伍的眼神冰凉的时候很是吓人的。

“还在这里‘我’什么，你在这里好像很舒服啊，快点帮帮忙啦。”阿伍站起来，又把小渔拎到他负责的那个房间。

小渔看了一眼，天都灰了。狼藉一片，打扫的还不如不打扫呢！

“说好一人负责一间……”现在怎么又成了她全包呢？！小渔正想表示抗议，但又遇上了阿伍的目光，只好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谁让她刚才歧视了他呢，现在只好以劳动换来谅解了。

打扫完成，小渔累趴在地板上。四肢无力，身体好像都不再属于自己了。她真想与这地板溶为一体，从此长眠地下。

然而，她已然猜到自己没那么好的运气。

小渔瘦瘦小小的样子，好像总能激发出他的乐趣来。比如，把她拎来拎去。他从来不知道还会有女生那么轻的，就像一片树叶。

阿伍走到小渔身边，又拎一堆货物一样，拎她到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