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原莞尔
异类(一)
1947年4月30日,在各种肤色众多的摄影记者,文字记者簇拥下,一个年轻人拖着一辆架子车从日本山形县饱海郡的高濑村的一片松树林里的小屋出来,朝停在树林外的汽车走去。
膝盖上盖着一床毛毯坐在车上的是一位衰弱的老人,除了炯炯有神的眼睛之外,这个人的一切似乎在告诉人们,生命正在离他而去。
看起来行将就木的“老人”其实并不老,才59岁。这位看起来随时可能倒毙的人是曾任关东军作战主任参谋,参谋本部作战课长,部长,第16师团师团长的石原莞尔退役陆军中将。
是他策动了“9.18事变”,发动起来了日本帝国的战争机器,给亚洲太平洋地区的人民带来了三千多万的死亡和无法统计的财产损失。应该说他是开始战争的第一个人。
然而,占领军最高统帅麦克阿瑟将军公布的几百人的甲级战争犯罪嫌疑人名单中却没有石原莞尔中将的名字,他现在是到设在酒田市商工会议所的“东京国际军事法庭出差法庭”去作证。因为他已经到了膀胱癌晚期,无法自行行走,不能去东京出庭。作为一种变通,东京派了检察官来酒田听取他的证词。不夸大地说,这个人的证词将影响东京国际军事法庭的走向,所以各国的记者都来了,想记下着历史的一幕。
其实这不仅是因为石原病重。事实上从1946年初开始东京军事法庭已经和石原打过几次交道了,领教了这位软硬不吃,破罐子破摔的滚刀肉脾气。当时一位美国检察官到东京九段的递信病院盘问病床上的石原莞尔:“知不知道桥本欣五郎?”
“不知道。”
“知不知道桥本欣五郎和板垣征四郎的关系?”
“再问一遍,知不知道桥本欣五郎和板垣征四郎的关系?”
美国检察官火了:“我不相信,你好好想一想,明天我再来。”说着朝门外走去。
可是在他身后突然爆发了一声怒吼,窗玻璃都震的嗡嗡作响:“等一下”。
石原大喊了起来,根本不像一个已经走近了生命终点的病人:“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虽然都是军人,但肯定有亲疏。你是什么态度?到人家房间来,连问句好的礼貌都不会吗?”
可是第二天去的是另一位美国检察官。碰上石原那天也情绪不错,主动就开口了:“我要是参谋总长,这场战争日本就不会失败,像今天这样你们耀武扬威的事就不会有。”
检查官没理他,直接就开始问问题了:“你认为头号战争罪犯是谁?”
“你们美国的杜鲁门总统。”
“胡说八道,我们美国是战胜国,怎么会有战犯?”
“难道只有战败国才有战犯?你们的杜鲁门总统在就职时候撒向日本的传单里说:‘如果日本国民和军人协力进行战争,我们将不分老人和妇幼地进行轰炸’,那是什么行为?”
“那仅仅是一种威胁。”
“事实上不是有过‘战略轰炸’,不是有了广岛和长崎吗?”
不等检察官回答,石原反而盘问起检察官来了:“日本的战争犯罪准备上溯追查到哪儿为止?”
检察官还是尽力保持冷静:“我想要回溯到甲午战争和日俄战争。”
“为什么?”
“满洲事变的根源在于日本开始侵略大陆的甲午和日俄这两场战争。”
石原笑了:“说得好,那么请把带领黑船舰队打开日本国门的佩里上校请来。”
美国检察官没弄懂石原的意思:“请佩里上校干嘛?”
本文作者:俞天任 著名旅日抗战史专家、战史研究会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