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le离我们而去了

       我们家的Apple遇害了。我和晓光是在开车去温哥华的途中知道的。女儿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告诉我们Apple死了。她是在我们家后院东边的池塘边找到Apple的。Apple自从6月27日晚上出去以后，一直没有再回家。她平时总是听到我们早上起床后喵喵叫门，28日我一早起来，没有像往常那样听到Apple急切的叫门声。我想，她不会是贪玩儿，忘记了回家的时间了吧。一边想一边心里直犯嘀咕，Apple从来不会这样呀。就这样一天过去了，她到晚上还是没有回家。第二天，我早早地打开门，还是不见她的踪影。第三天早上，我和晓光要去温哥华给朋友送车，没想到路上传来噩耗，有人遛狗时看到Apple残缺不全的尸体，按照女儿在小区四处张贴的“寻猫启示”给她打了电话，并告诉淳淳说，如果这是你家的猫，你一定不想看到她的惨状。

      淳淳接到电话后一定发疯一样地去找Apple了。她跑到池塘边，看到了小猫的头和四肢，肚子却没有了，左后腿在身体半尺远的地方。当她看到丢落在一边的平时系在Apple脖子上的小铃铛时，她确信这就是她的Apple了。然后传来了电话那边她嚎啕大哭的声音……

      这几天虽然是在和朋友的欢聚之中度过的，可每当想到Apple的惨死，就陷入深深的悲痛之中。第一次见到Apple是十年前在西贸一家叫做Petcetera的宠物店（早几年前这家店就撤离西贸了，原来的店址上入住了一家服装店）。淳淳刚来爱城没多久，喜欢小动物，我们就常带她到宠物店看各种宠物。Apple当时还是个小小猫，她是挪威森林猫和缅因猫的混种，因而毛长，腿短，矮墩墩毛茸茸，非常可爱。和笼中的其它小猫比，Apple显然更机智活泼。晓光拿着手中的一串钥匙在小猫们的面前晃动，只有小Apple会专注地歪着脑袋盯着钥匙，还不时用她的小爪子试图抓到钥匙，其它小猫似乎都没有什么兴趣和热情来回应我们的友好。我们当时决定，如果打算养猫的话，就是她了。

      我对于养宠物一直不是很热衷。一是因为我当时学业很忙，除了日常生活，根本没有时间顾及其它；更主要的是，宠物对于我来说，意味着爱和责任。它们虽是小动物，却和孩子一样需要关爱和照顾，需要理解。人在多大程度上能真正理解动物的身体和情感上的需要，又在多大程度上能和动物建立一种平等的关系，我总是心中充满疑惑。如果无法给小动物一种自信的爱，我宁愿不要宠物。晓光想的更多的是女儿的需要。她刚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需要各种情感的安慰。小动物的陪伴无疑会为女儿的生活增添许多乐趣。我没有想到，他们送我回国开会，从机场回来以后就直奔Petcetera，把Apple抱回家了。

      按照和宠物店签订的合约，Apple必须做结扎手术。我当时反对平白无故剥夺Apple的生育权。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西方文明体系的一个环节就是控制宠物繁殖；既要小动物们为人消愁解闷，又不能让它们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过活。Apple本来健康油亮的毛发在结札以后渐渐失去了光泽。

      由于我在家待的时间最多，Apple渐渐变得和我更亲密起来。我本来是怕猫的，起先并不敢抱她。可她总是会友好地跳到我腿上，眯着眼睛接受我小心翼翼的爱抚，时间久了，我发现自己不再怕她了。她用自己对人类的信任和依赖赢得了我对她的信任和关爱，我在她的信任和依赖中消除了对她的戒心，我狭隘的内心也因她变得宽广起来。

      她小的时候，我在电脑前工作，她会跳到桌上，也和我一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还不时地歪着脑袋，用小爪子去捉在屏幕上不断移动的鼠标。我一在沙发上坐下，她就要凑过来，跳到我身上撒撒娇，说，你都这么久没抱我了，现在就一边看书一边抱抱我吧，我不会妨碍你的。晓光一拿起高尔夫球杆在餐桌的地毯上练挥杆和推杆，她就顺地一躺，说，喵喵，快用球杆给我抓抓痒啊。她最最喜欢的应该还是在淳淳的床上睡觉。床上总是乱哄哄的，不像我们的大床那么整洁让她有种禁地的感觉，乱哄哄大概让她有种亲切感。在这里睡觉，地方又宽敞又柔软又有淳淳的保护和陪伴， 比她孤零零一个人在自己的小睡篮里舒服安心多了。于是只要她在家，就每晚和女儿同床共枕。

      她比一般的猫叫声更多样。老舍形容他的小猫“丰富多腔”，用在Apple身上再贴切不过了。你每每和她对话，她都用很多不同的声音回应，显示她的聪明，这明显说明她的沟通能力和高情商。她还会和我们一起散步，不需要绳子牵引，你只要蹲下，一边拍手，一边叫她的名字，她就算对周围的景观再好奇，都会一路小跑冲你跑过来。

      Apple一直是来去自由的。我们并不把她时刻禁闭在屋子里。她更高兴在院子里玩耍，她会嚼嚼青草，偶尔会捉鸟和小老鼠。比起总被关在屋子里的猫，她灵活快乐很多。2013年9月底我们从wedgewood搬到windermere新区以后，有一年的时间我们没敢把她单独放在室外，担心她不熟悉周边的环境，会走丢。去年我们前后院做好以后，才把她放出来，让她重新享受阳光草地和自由。带她出去散步，有好几次都是她比我还先认识自己家的后院儿，这时我知道让她单独出门，再也不用担心她会走丢了。可我万万没有想到，让她重获自由的意愿竟然导致了她的惨死。

      她显然是被称为coyote的北美野狼害死的。女儿忍着巨大的悲痛，把她残留的尸体抱回家，埋在了后院的花楸树下。我心痛Apple的惨死，更心痛女儿独自面对失去Apple的痛苦。

      从2006年6月30日Apple初到我家，到2016年6月30日淳淳找到她，Apple和我们相伴整整十年时间。这十年间，她给我们带来了很多很多的欢乐。她陪伴淳淳从十岁到二十岁的儿时和青春岁月，她用她的信赖教会了我对她的信赖。她是我们家的功臣。悔恨已经无济于事，只有书写此文，以悼念我们都钟爱的小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