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野之民(1): 初生入世

养儿防老是老一辈的观念。

三米有两个哥哥，大米和二米，轮到他，按概率来算，应该是个女孩，这也是三米爸爸所期待的。

三米生的又瘦又小，不像妈也不像爸，眼睛一个大一个小，性别又有点不对，满月时，妈妈带他去外婆家，叔叔抱着去送，也不知道把脸找个手帕盖上，大夏天的太阳一晒脸黢黑，越发像个小猴子。

三米的爸爸计划着把他送人——家里已经有了两个男孩，多一个人就是多一张嘴，穷乡僻壤的饭都吃不饱，男孩子长大了找对象更是个麻烦事儿。

被抱走没几天被三米的爷爷得知，大发雷霆之怒，非要找人算账，加上对方嫌弃孩子长得丑，三米没费多大周折又回到了家里。

奶奶跟三米说起这些的时候他已经四五岁，开始有些记事了。

没有人的时候，他会偷偷躲在屋里照镜子，然后长长一声叹息---- 看样子他兴许真的是多余的。

哥哥们有童年的照片，他没有，三米的童年藏在他的记忆里。

奶奶讲的故事很多，当然也包括爷爷奶奶他们自己的。

跟三米一样爷爷在家排行老小，兄弟姐妹更多，三个哥哥，三个姐姐，爷爷的妈妈去世早，爷爷从小跟着哥嫂过日子，每天拾柴禾，割草，放牛，吃饭总是最后一个，残羹冷炙算是不错了，受气，挨耳光是常有的事。

三米同情爷爷，他的命运要比爷爷好的多，作为家里的老小，他能一直得到妈妈的呵护。

三米是妈妈眼里的乖孩子。

北方的女人冬天穿那种老式的棉袄，前襟很大的那种，为的是出门的时候能把孩子裹在胸前，免得受凉。

三米很配合，老老实实爬在妈妈胸前，每次出门总能裹得严严实实，不像他的两个哥哥一点不老实，小身子拧的像麻花。

秋天下地干活，庄稼地里撒农药，妈妈用小棉被把三米裹好，放在田边的地上，不哭也不闹，弄的人提心吊胆的，过一阵子跑过来看看，孩子是不是还活着。

到了三四岁的时候，孩子们都到处乱跑了，三米还是一直跟着妈妈。

山里冬天冷，早上起床，棉袄，棉裤冰凉，妈妈拿去厨房在煤炉上烤热了给三米穿上，然后带他出门。

天寒地冻，三米的鼻涕总也流个不停，常有不怀好意的年轻小伙过来调侃，说奶奶(三米年纪小辈分大)，俺叔咋长这么丑，并顺势过来捏他的鼻子，吓得三米赶紧躲到妈妈身后。

山里人住窑洞，夏天，屋里闷热，有蚊子，黑灯瞎火没有电灯，街坊邻里的总是端了饭碗坐在家门口皂角树下的大青石板上一边聊天一边吃饭。

三米帮妈妈打饭，吃完了也会帮着把碗筷拿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