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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煤炭紧张,村民按计划供应,每户每季度300斤。
煤票由公社发到村里,再从村里发到每户人家的手上,中间截留,分到各户已经很少,根本不够用。
乡下人平时打柴烧火做饭,农忙和春节才烧煤。
冬天风大,雪天多,拾来的柴禾是湿的,烧不着,满屋满院的炊烟,熏得人直打呛。
忙活了一年,春节眼看要到了,过冬的煤还没有准备好呢。
腊月二十三煤矿放假,我和爸爸筹划着一定要赶在这之前把煤弄回家。
天公不作美,连着几天下小雪。
望着天空飘着的雪花,爸爸叹口气说,
“不能再等了,这要是大雪封路,春节就难过了,明天你和你二哥赶紧去拉煤吧。
煤票,你就到矿上去找你姐,她就是再难,也要给你们弄张煤票。”
姐姐一家在焦村煤矿上班,姐夫是个不大不小的干部,弄几百斤煤票应该不算问题。
自家一辆架子车,又借了一辆。
上机油,轮胎充气,绕圈儿,扎紧,煤矿离家来回一百多里地,出远门得保证车子不要坏在路上。
气筒,干粮,一应俱全,通知二哥第二天拉煤。
爸爸跑到潘沟二姨家借了一头灰色小毛驴,回程是满载,平路上还好说,遇到上坡一个人根本拉不动。
二哥是个教书匠,教了十几年书,拿个粉笔还可以,拉车子的活不是他能干的。
腊月十八,吃过早饭出发了。
一人一辆车。
到了焦村煤矿,没有煤,转去刘庄煤矿,离焦村三里地。
到刘庄,找到姐夫,他托人东借西借给弄了1500斤煤票。
三点钟开始装煤,拉煤的人很多,矿井下上来一小火车哗一下全抢完。
我把小毛驴拴在不远的一棵树上,二哥扶车我装煤,姐夫也过来帮忙。
一个多小时,两车装满,到磅房过秤,我拉800斤,二哥拉700斤,出了磅房准备套车上路。
我去牵驴,驴不见了。
我都快哭了,
"哥,咱驴不见了。”
“不是你拴在树上了吗?”
我俩慌得四处找,不见驴的踪影。
煤拉不成,是小事,这要是把驴给弄丢了,回去咋向二姨交代?
找来姐夫,他跟当地人熟悉,一问才知道,刘庄村村民把驴牵走了。
见到牵驴的人,地头蛇不好惹,
”你们哪儿的,把驴拴到树上,罚款200。”
我年轻气盛,
”你说咱拉煤的,驴不拴树上拴哪儿?”
那人也没好气,
”拴你腿上。“
二哥和姐夫上前说好话,只是那人说啥也不行,一定要罚。
我心里窝火,
”你也太狠了吧,树上拴个驴就罚200,你是皇帝啊。”
那人也不依不饶,
”你们啥成分,来拉煤有证明吗?”
我真想冲上去跟他打一架,
”啥年代了,还说成分,拉个煤要什么证明?”
看热闹的围上来,差不多都是本地人。
有人插言,
”一定要罚,煤矿周围是俺队的地,地都承包到户了,这地种庄稼不行,才栽几棵树,你们把驴拴树上,要是它啃了树皮,这树没几天就死了。”
姐夫过来递上烟,
“这不树皮没啃嘛,都是老婆娘家兄弟,大老远来拉煤,不容易,放他们一码吧,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那人估计钱我肯定不会给,我浑身掏空了也就十块钱,就抽一口烟对我说,
”好吧,看在你姐夫的份上,写个保证书,下次保证不把驴拴树上。”
拿来纸笔,写上公社名,大队名,姓名。
“如果下次来,再把驴拴树上,本人情愿罚款200,无怨无悔。”
把驴从棚里牵出来,又傻眼了,驴围脖和挂的小铜铃没了。
“驴围脖和铜铃呢?”
那人说,
“你驴围脖管我啥事儿,我们牵驴时就没见那东西,兴许别人偷了,你找他们去。“
几经交涉死活不承认。
铜铃不要就不要了,没有驴围脖这驴咋拉车啊?
领导喊姐夫有事儿,姐夫交代我好好跟他们说,赶紧走了。
我急得不行,干搓手没办法,有驴没围脖等于没驴,这六十里山路上坡多,下坡少,天又下雪,没有驴这路没法走。
天已经快黑了。
我让二哥守着车,我到周围再找找。
一眼看见同村的张书更,我赶紧上前,
”书更哥,借你马把车拉到汽路上,连夜再把马给你送回来。“
书更当晚装不上煤,得熬夜等到第二天,他满口答应了。
我把驴拴在车后,把车拉出矿区,返回去牵马。
矿区木桩上拴了几头黑驴,是当地村民往矿上拉片石的,其中一头驴,脖子上有一个围脖。
心里一阵狂跳,哪里丢的哪里找。
看看四周无人,我上前解下驴围脖,脱下棉衣,把驴围脖包起来,跑到煤车旁,把驴围脖藏在车上。
牵着书更的马回来套在二哥的车上,低声跟他说我弄了个驴围脖,不用一趟一趟拉了。
二哥吓坏了,说被人发现就麻烦大了,我安慰他,
“天黑没人注意的,再说了,拉片石的回去空车,用不着牲口拉。”
套上车,借着月光,我们出发了。
三里地,煤车很快到了焦村十字路口。
路上行人很少,对面一辆汽车闪着刺眼的灯光,照得我睁不开眼。
下意识向右躲闪给汽车让路,一打滑煤车侧着滑到了路边沟壕,赶紧拽缰绳,让驴停下来。
好悬,再走两步,车就翻路边水沟里了。
叫住二哥,拴好牲口,让他回来帮我拉车。
抬了抬,车子动不了。
”二哥,今晚怕是走不了了,就靠咱俩这车弄不动,等天亮找几个人把车抬上来吧,你在这儿守着,我把马给书更送去。“
返回焦村,二哥把车上准备的一捆干草拿下来。
农家门口的房檐下,铺上草。
一条被子,我脱去棉裤,在雪地里,我和二哥躺下靠着取暖。
寒冷的冬夜,雪花落在被子上,落在头发上,落在脸上,我蜷了蜷腿,把头缩进被子。
饥寒交迫了一天,很快入睡了。
天一亮,路上行人渐多,农家大哥也起床了。
农家大哥拦住路人,大家帮忙一块儿把车弄回到大路上。
再一看,右边的轮胎瘪了。
真是祸不单行。
农家大哥安慰我,说没事儿。
回屋去,拿修车工具,一边喊他媳妇,
“孩他妈,你兄弟拉煤遇到难处,你去烙几个饼,做点红薯米汤,让兄弟在这儿吃个饭再赶路。”
我说,
“大哥,车子修好就感激不尽了,咋好再麻烦嫂子做饭呢。”
农家大哥说,
“孩儿他妈,快去做吧,我和这个兄弟一块儿修车,这么冷的天,喝口汤好暖暖身子。”
我和农家大哥修车,二哥套上牲口跟我说,
“你们修车,我先走,等过了前边那个坡,我再牵驴回来接你。”
扒了外胎取出内胎,打上气放在水盆里,在冒泡的地方做个记号,放气,用砂布打磨涂上胶水,太阳下晒干了贴上胶皮。
充气,试试不再漏,把轮胎装上。
我掏出两块钱递过去,大哥把脸一沉,生气了,
”兄弟,见外了,大哥不是开修车铺子,不趁人之危,快把钱收起来,吃完饭,好赶路,爹娘在家肯定都等急了。”
不好再推辞,就坐了下来。
热腾腾的小米红薯粥,我喝了两碗,吃了一个饼。
临走,大嫂又送给我两个饼,让我带着给二哥吃。
这样的紧赶慢赶,到诸葛已经是下午了,再往后是山路,一路上坡。
远远的,看见爸爸牵着牛来了----那时候村里的规矩,拉煤可以临时借用生产队的牲口,只是时间有限制。
看到爸爸帽子上顶着的雪花和他胡子上的冰茬,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爸爸已经是马上六十的人了,还一直在为我们操劳。
爸爸的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只是简单的一句,
“赶快走吧,你妈都急死了。”
我知道爸爸是心疼二哥,他长这么大没有干过这么重的体力活。
套好牲口,爸爸驾车,二哥跟在后边走。
一晃四十四年,爸爸,妈妈早已是九泉之下的人了,二哥八十多,我和姐姐,姐夫也都迈进了古稀之年。
往日的一幕一幕依然时时浮现在我眼前,仿佛就在昨天。
我也时常想起帮我修车的农家大哥,给我饭吃的农家大嫂。
亲们,你们都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