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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受人待见大体是有原因的,我不受人待见,也不受自己待见。
小的时候,家境不算好,爷爷奶奶一把年纪还得帮我们种庄稼,家里三个孩子读书,爸爸教书匠那点工资全搭进去了也还不够。
十二岁那年我考上乡中七年级重点班,十几里的山路,每天回家是不行的,要跟着大家一起住校。
乡中七,八年级两个重点班,百十个孩子,来自全乡不同的村。
住校生,两件事,吃和住。
吃的东西好说,有食堂,就在学校后面,两间大教室,前边饭厅,后边厨房。
米和白面从家里带来交给管后勤的老师,过完秤,换成饭票,面就倒在厨房的面缸里。
周末回家,妈妈帮我做好了馒头,整整两锅,一个不剩全装进面袋里,咸菜切好装进罐头瓶,送我到村口,看着我走远。
馒头放进网兜,挂在饭厅的墙上,外加一双筷子和一个洋瓷碗。
前三天基本能对付,一日三餐,馍菜汤,馍菜有了,要的只是一碗热汤。
后两天改善生活,破费一下,油条或是炒面,菜也高级,海带肉丝。
炊事员是体育老师的媳妇,人长的好看,只是插错了地方,这一点人所共识,体育老师自己都不辩解。
同学们说像是书中说的豆腐西施,只是比起病怏怏的西施来,那个媳妇更加健壮,外加家乡女人特有的泼辣和豪爽,仿佛就是西施和孙二娘的合体,先生要是活着,该叫她馒头西施了。
糟糕的是,后来吃饭人多了,炊事员换成是一对夫妻。
人倒是不坏,只是蓬头垢面的,卫生状况着实令人担忧。
同学们都说这俩是找来给猪做吃食的。
面缸里的米和面总是先进后出,一层一层往上堆,缸底的永远在缸底,到后来都长虫子了,漂在汤里,八年级的师兄们起个学名叫肉芽;
煤油灯打翻洒到面缸里,做成煤油汤污染了胃,好在是事隔不久灶台上一块肥皂掉进汤锅里,又把胃洗了个干净。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毛病没吃出来,这些事情后来成了我吹牛的资本。
再说住。
教学楼的顶层三楼,上楼梯左首两间教室打通了,就是男生宿舍。
水泥地板,沿着砖墙绕上一圈挨个铺上凉席,褥子,被子,就是大家的安身之所,五十来个孩子挤在一起,叫打地铺。
宿舍中间的空地上放两个大的塑料桶,是小便的马桶,有值日生负责,轮到值日早操就免了。
夏天天热,蚊子嗡嗡叫,仗着人多,才不会被蚊子消灭掉。
冬天气温降到零下,北风呼呼吹,窗户咣当咣当的响,玻璃被震碎了,风吹进来,听听都刺骨,半夜起来小便是件痛苦的事情。
看到三楼走廊外边栏杆上晾晒的被褥就知道昨晚有人被窝里画地图了。
尿炕不是传说,也不是新闻,是孩子们饭后的谈资。
只是这样最基层的生活我没有亲身经历过,有些遗憾。
不过那个地方我是去过的,两个小灯泡吊在天花板上,空气里些许熟悉的尿骚味,花花绿绿,大大小小的被子叠好了,整齐说不上,随手折两下就完事儿的有不少。
早上六点起床,从铃声响到列队出早操十分钟,手忙脚乱想必是有的。
我不一样。
我和哥哥一起住在刘老师的宿舍,他是本村人,五年级的班主任。
见面第一次,刘老师笑着跟我说,
“小伙子,以后给你爸挣面子的,欢迎欢迎。”
我那时还是第一次听人叫我小伙子,像是一下子大了很多。
刘老师中等身材,偏胖,留了个寸头,胡子刮的干净,下巴微向右斜,哥哥说刘老师以前学吹笙吹歪的,我就想肯定是花了不少功夫;哥哥还说刘老师民师转的公办,全校那年就他一个;哥哥还说刘老师当过兵,在四川开过几十个轮子的平板车。
我肃然起敬,一一都信了。
一个小屋子,两张床,我和哥哥睡一张,刘老师一张,再放个办公桌,一把椅子,差不多就剩三个人站的地方了。
夏天热,光着脊梁扇扇子,要不就搬个凳子门口吹风;
冬天生炉子,关了窗户嘱咐我们留个缝,别中了煤气毒,萝卜樱淹在菜坛子里,就放在床底下,想吃就拿。
刘老师是爸爸以前的同事,又不仅仅是同事,乡中的老师差不多都是爸爸以前的同事,刘老师还是爸爸的朋友,也曾经是他的学生。
刘老师和爸爸相差了有十岁,两个女儿,大的那年才刚上小学。
我不知道性格相差很大的两个人是怎样做朋友的,爸爸家长制作风十足,对学生,对家人都很严格,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刘老师刚好翻了个个,菩萨心肠。
也许是因为养了两个女儿的缘故吧,我是这么想的,男人可以对儿子严厉,总不能对女儿也吆三喝四的吧,我爷爷就这样,对姑姑从来都是疼爱有加,是人之常情。
孩子们私下里议论大人,评他个孰是孰非,哥哥们讲话,我在旁边听着,
“刘老师算账算的美着呢,对他媳妇从来不发火,那天刘老师媳妇来学校问他要钱买衣服,刘老师也不说买,也不说不买,扳着手指跟他媳妇算帐,买种子花钱,买化肥花钱,给两家父母买东西,孩子上学买文具,三算两不算,钱都不够了,弄的他媳妇不好跟他闹,只是说,那衣服就下个月再买吧。”
我当时就想,唉,没钱就没钱呗,直接说不买就行了,还绕这么大个弯。
哥哥说,不买是你不舍得,买不起老天爷也不能怪你。
刘老师狡猾,让老天爷做坏人,这招对付媳妇管用,对付学生也管用。
老师终归是老师,孩子们调皮捣蛋,不守纪律,脾气再好,管教总还是要的。
把学生叫到办公室,刘老师不说这不行那不行的,
“你看,老师也不想罚你,但这是学校的规矩是吧,大家都要遵守,不然今天你这样,明天他这样,这学校还不成放羊的了。”
班里那些小屁孩都服他,啥破事儿都过来讲,我也是。
为了跟同学比赛扳手腕,我下了个小决心,练单双杠,就在学校围墙的墙根那儿,一天去上四五趟,晚上上完自习课一个人偷偷过去作几个引体向上,不久就能一口气做十几个了。
告诉刘老师,他大大表扬了我一番。
刘老师是朋友,又是老师,他教过我半年生理卫生课,中规中矩但是有个小尴尬。
《生殖系统》一章,没法讲,刘老师进来课堂上说,
“这一章同学们自学,考试不考。”
不考也得学,一个个低着头,额头枕着书桌,整个教室静的真是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到响声。
我的同桌是个女生,我一节课眼睛不敢瞥一下,自习课如此要命是第一次。
其实跳过去直接下一章就是了,孩子大了,啥不知道,不然那点荷尔蒙算白分泌了。
中考结束,我和哥哥去过刘老师家,吃过饭,看过已是重播的电视连续剧《霍元甲》。
“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
刘老师用他的相机给我们照相,只是后来洗照片时胶卷曝光了,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遗憾。
爸爸妈妈省吃俭用,送我读完高中,读完大学。
我在高中学会的爱臭美,不务正业,叛逆和抗旨不遵。
在大学里学会了吐烟圈儿,学会了就着花生喝啤酒,也学会了无所事事地打发日子,我在外面过的很中产,一个不像农村娃的农村娃,一个没有前途,自己都不待见的人。
忙的时候忙,闲的时候闲,没用的东西学了不少,感恩的话没有人教过我。
假期很短,告别的场面很多,我来了又走,把牵挂留在家里,留给家人。
觉得心里愧疚,嘴上最终也还是没有说出来。
十二岁老大不小了,该埋在心里的就埋在心里,男孩子婆婆妈妈的有些不合时宜。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一年年的过去,没有人提起,也没有人追问,我只是愈发的觉得不安。
事情既然发生了,就不会白白的消失,陈年旧事不时浮现在我眼前,比眼前的事反而愈加的清晰。
离开乡中,刘老师我再也没有见过,我只是记得他的名字的,相尧。
我知道背后会有人谈论我,好的坏的,不管说什么,都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