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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原本没想去钓鱼。
我们本来是去看一处办公室,想租来用,因为意见不一致,拌了嘴,老婆气鼓鼓,坐在副座,脸朝着车窗外。我非常怀念年轻的时候,那时候凡是吵架拌嘴,到最后都是老婆先摆个姿态,而我,在那姿态的基础上恰到好处地“绷一两下”,然后顺势下坡。但是二十大几年过去了,春春秋秋间,竟然是我消她长,沦落至今,龃龉过后,反倒是我要“摆个姿态”了。东北的“小沈阳”有一句话,“这是为什么呢?”
我老婆说,“这说明你成熟了,更像一个合格的丈夫了!”
真的吗?真的呀!
“下午去钓鱼吧?这么好的天气,焉能不钓乎?”我说。
话音刚落,我老婆别向窗外的脸转正了。
“去钓Garfish。”我再补充一句。
“去哪儿钓?”转正的老婆转怒为喜了,两眼放光地看着我,而且笑意盈盈。
女人和女人就是不同,有的女人要“烽火戏诸侯”,而有的女人,比如我老婆,几条小鱼就笑逐颜开。周幽王的女人,祸国了殃民了,我的女人,竟是如此宜室宜家。
钓鱼,最能打动我老婆。岩钓、岸钓、租船出海钓、坐飞机飞遍澳洲各个州钓。只要去钓鱼,我老婆二话不说,瞬间就能披挂齐备,晕船药,防晒霜,手套,雨靴,夏天风雨衣,冬天羽绒服,滑雪靴,墨镜,遮阳帽,救生衣,飒爽英姿且不会挂万漏一。其它的大件自然有我来安排,鱼竿儿,鱼具箱,钓饵,保温箱,甚至油盐酱醋红酒啤酒,即便到外州钓鱼,下飞机租罢车,第一件事是把这些东西采购齐全,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辎重给养之事,不是儿戏。
因为是会员,那一日渔具店促销的广告寄到我家,我们去逛店。我老婆向其工作人员了解钓Garfish的方法,她特别喜欢钓那种鱼,她曾经有过一次钓Garfish而大获全胜的记录。她说她喜欢那种漂儿轻轻一颤旋即做出反应就有收获的灵动,她也喜欢那些鱼那看起来透明的颜色,还有,它们看起来苗条的身段儿。渔具店的工作人员很称职,他在向我老婆详细解释钓法的同时,向我们推销了好几百块钱的东西,从鱼竿到脑线,再到鱼钩、钓饵、漂儿和铅坠儿,甚至洗手的肥皂,他说不用我这肥皂洗手,你的手上带着异味,那敏感的鱼们,是不会上钩的。我赶紧交钱,拉着依旧恋恋不舍的老婆走,“行行好吧,再不交钱走人,他恐怕连出海的船都得推销给咱们了。”出了店门,我老婆还是觉得应该再多买一点东西。我说,“咱家里的渔具都够武装一个海军陆战旅了。”我老婆说,“可人家那是量身定做的,极其专业。”“老婆,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新装备到手以后,一直没拿出时间上阵操演,此番终于决定去,我老婆那边自是摩拳擦掌。
二,
驱车到达Blairgowrie,此前有朋友通报说,这个地方Garfish正在泛滥成灾。我们信心满满。保温箱,有意带了个大号的。匆匆上了Pier,早有一群欧洲人的男男女女在钓。走近他们时,眼见着一个女人恰在其时地从海里提上来一条。哈,朋友,我不禁于心中颂赞,诚不我欺。
穿漂儿、附铅坠儿,拴钩儿,挂鱼饵,抛线架竿儿,一系列动作,无泥无水一气呵成。天蓝,云白,风轻,早春的阳光,暖融融,略带咸腥的海水味道,沁人心脾。
气温,景色,环境,无可挑剔。
但是,没鱼。半小时没鱼,一小时没鱼,两小时没鱼,三小时没鱼。端头红色的漂儿在水中静静的,不起不伏,我们眼都不敢眨一下地盯着它,一连盯了三个小时,眼睛都盯酸了。我老婆开始耐不住了,她收起她的鱼竿,换A处抛,又换了B处抛。一个牵了小狗上Pier上来溜的小镇人走近我们,我向他了解情况。他说,“这里的鱼可多了,鱼群来的时候,水里黑压压一片,只是你要在对的时间遇见它们。”跟他说话间,感觉指头下鱼线微颤,“有鱼!”提线摇轮儿,鱼被钓上来了,一条跟我的大拇指一般大小的鱼。我老婆幸灾乐祸,一定要让我捧着它拍个照,“甲午年中秋时节,钓于Blairgowrie”,她说她还要发到朋友圈上。
那么多人,那么多竿儿,只有欧洲女人的一条鱼,而后“西线无战事”。
手机上查潮汐情况,高潮将在傍晚到来。我和我老婆几乎是同声说出:“住下”。虽然是临时动议,却决定得果断。马上联系旅店,不计较价格条件,一要离海边近,二要有厨房。天遂人意,因为是淡季,带厨房且就在我们所在位置对面路边的住处,三分钟就订好了。
而后抓紧时间跑到商店,买油盐酱醋买红酒,买水果买其它必需品。要有必要的准备,才能迎接革命高潮的到来。
重新回到Pier的时候,我们已经换上了羽绒服。天逐渐黑下来了。鱼还是没有来。看着表,数着分分秒秒,从期待高潮时刻到欢呼高潮时刻再到送走高潮时刻,海水涨起来,风吹起来,浪掀起来,只是鱼儿,还是没有游过来。
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下我们两个。我把老婆搂在怀里,“冷吗?”她说,“冷!”我说,“我不是安徒生,也没有火柴。要不,咱收了吧。”
淋浴罢,坐在吧台喝酒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没丝毫收获,眼见着我老婆兴致不高。我跟老婆干了杯,鼓励她,“咱早点睡,明天早点起,到路那面,再战江湖。”
三,
睡梦中,被老婆蹬醒。窗外蒙蒙亮。
“几点?”问老婆。
“五点多。”
“你睡得怎样?”
“没怎么睡踏实。”
“被鱼搅得?”老婆并不兜揽我的揶揄,自顾起床。“起吧,咱去赶个早潮。”
于是我们起床,简单吃点东西,我这边眼睛还涩涩的,就一边揉着一边提着鱼竿奔了海边。早晨的海风,冷到彻骨。虽然上身穿着羽绒服,但是下身毕竟只是一条牛仔裤,两条腿被冷风抽,实在无法忍受,于是蹲下,让羽绒服把整个身子围起来。清鼻涕流下来,摸摸衣兜,只有一张纸巾,只好厉行节约,用它揩了又揩,揩了又揩。
太阳被我们熬出来了,但是鱼儿,始终没能被我们熬出来。看看表,八点半。于是决定,退掉旅店,“转进”。据说国军撤退向来不说撤退,而是用一个非常励志的说法,叫“转进”,自从钓鱼以后,只要于某处不开张而需要撤退,我一定要效仿国军的说法。
我们从Blairgowrie转进到相邻的小镇Sorrento,车停在海边,放眼望去,海面上无渔船,Pier上无钓者,只有几只海鸥,也是无所事事的样子,忽高忽低地飞来飞去。
失望之时,看见有几辆汽车正排队开上轮渡,忽然意识到,从Sorrento可以乘轮渡,人车同行,横穿Phillip海湾,渡到海的那一边。一个念头冒出来,渡海。拉着老婆上车,一个急转弯从停车场打个旋儿,“咔”一脚刹车停在轮渡售票口。售票口的小窗已经被关上。敲,敲开。一个洋后生笑意盈盈地把票卖给我们。我们作为最后一辆车,开上了轮渡。
在轮渡上喝了一杯咖啡,和老婆自拍被拍若干,四十分钟就过去了。船到对岸的Queenscliff,见到海岸边寥寥几个钓鱼的人,鱼桶空空,无精打采。“此处不宜久留。”开上车,奔向以往经常出没的老据点,Barwonheads。到达那里的时间是十点半。而后从十点半一直到下午五点,只钓了三四条不达SIZE的鱼儿子,义愤填膺地把它们扔回海里。
两天的时间,我们等于围绕着墨尔本兜了一个圆,从起点回到起点。碧波荡漾的Phillip海湾,看着我们悄悄来去,不带走云彩。
回程的路上,我老婆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期间倒是醒了一回,迷迷糊糊地说了句,“天下无鱼,咱还是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