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故事

－－顾晓军小说·一百九十（六卷：小小90后的故事）

　　小小90后，就叫小小。至于是他大名叫小小、还是小名叫小小，或是姓小名小，都无从查考。你可叫他小小，也可叫他的全称：小小90后。

　　小小90后，自然出生在90后，要不、就不能叫小小90后了，是不？

　　小小出生时，正是全民经商的年代，人人都想着发财、发大财，人人都想着嫖娼、嫖美女，人人都想着出名、一夜走红，人人都想着当政协委员、或人大代表。

　　小小的爸爸妈妈，当然也想发财、发大财，也想嫖娼、嫖美女，也想出名、一夜走红，也想当政协委员、或人大代表。哦，小小的妈妈应该不想嫖美女。可，不想嫖美女不等于不想嫖美男，是不？

　　于那个时代，中国著名作家、大思想家、日狗的顾晓军有句名言－－下次全民经商时，我倒卖地球！

　　想倒卖地球、是你的远大理想，也是你的自由，没有人禁止，可，理想与现实之间总是有落差的；人生，也不能因理想与现实的落差太大而迷失方向，不能什么不干、光想，是不？

　　小小的爸爸妈妈，就属于既想发财、嫖娼、一夜走红、当政协委员或人大代表，又脚踏实地干着的普通老百姓。

　　那年，小小的爸爸所在的工厂莫名其妙倒闭了、卖给了厂长；小小的爸爸，下岗了。同一年，小小的妈妈所在的商店也莫名其倒闭了、卖给了经理；小小的妈妈，失业了。

　　爸爸下岗了、妈妈失业了，小小的家里就揭不开锅了……可是，党没有忘记他们，党的阳光照亮了他们的家－－社区，给他们在路边安排了一个卖报的摊。

　　小小，就出生在报摊上－－妈妈生他时来不及去医院，就把他生在报摊上了。

　　小小，从小就跟着他的爸爸妈妈守报摊；从小，就有远大的理想，且立志－－要发财、发大财，要嫖娼、嫖美女，要出名、一夜走红，要当政协委员、或人大代表。

　　守报摊的日子，很寂寞；可寂寞，恰是思想的沃土。想呀、想呀……还没有到上学的年纪，小小就想明白了－－其实人们想发财、发大财，想嫖娼、嫖美女，想出名、一夜走红，想当政协委员、或人大代表……就是古人总结的：金钱、美女、名誉、地位。

　　小小上学了。小小很聪明，他的学习成绩也不错，可，就是当不到班干部，哪怕是个小组长。

　　当班干部，是人生；不当班干部，也是人生。小小、从来就没有因为当不到班干部而不努力学习。在他看来，学习就像他的爸爸妈妈卖报纸－－是天经地义的。

　　小小放学回来，就在他爸妈的报摊上做作业，一直做到天黑。

　　在想发财、发大财，想嫖娼、嫖美女，想出名、一夜走红，想当政协委员或人大代表的远大理想与家庭现实的巨大落差中，报纸、一份份卖着，日子、也一天天过着。

　　在一份份报纸与一天天的日子之中，小小一天天长大。

　　小小上初中了，书包比过去更重了。小小上高中了，时间比过去更紧了。

　　在不知不觉之中，小小考上了大学。还是在不觉不知之中，小小已经读完了大二。

　　大学里，几乎没有人不搞对象。可，小小没有搞。他没有搞对象，既是没有人找他搞，也是他自己没有想到要搞对象。

　　也许，即使小小想到要搞对象、也没有人愿意跟他搞。

　　时代，在飞速发展。搞对象，也今非昔比－－那时，搞对象已要先问“有房有车吗”了。

　　生活是现实的，生活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就是牛奶尿布片婴儿车……没房没车，搞什么对象呢？这不是害人、害已、麻烦政府、拖累法院吗？将来，还得闹离婚，是不是？

　　小小不想女人、不想老婆，他依然想着－－发财、发大财，嫖娼、嫖美女，出名、一夜走红，当政协委员、或人大代表……

　　老外爱求上帝，中国人爱求老天爷；不管老外的上帝、还是中国人的老天爷，有时也眷顾穷人、老实人。

　　这不，大三开学不久，学校里突然来了个黑妹，就在小小的系里读大一。

　　也不知道喜欢献殷勤的男生们，为什么没有向黑妹献殷勤？如是，就给了黑妹注意到小小的机会。

　　也没有人会想到，黑妹居然会喜欢话不多的小小，还迅雷不及掩耳地发起了进攻。

　　那是一个秋天的夜晚。小小正往教室里去、准备晚自习，黑妹挡住了他的路，问：“你的，有没有女朋友的干活？”

　　怎么像日本人呢？小小这么想，却也情不自禁变腔答道：“我的，还没有女朋友的干活？”

　　如是，黑妹又问小小：“我的，可不可以做你的女朋友的干活？”

　　“你的，可以做我的女朋友的干活？”

　　没有搞过对象的小小，真的是喜出望外。

　　如是，俩人就肩并着肩地倘佯在校园里、倘佯在晚风中、倘佯在同学们诧异的目光里……向着最最幽暗的大操场走去。

　　一路上，黑妹道：“我的，是A国人。你的，知道不知道A国？”

　　小小摇了摇头。

　　黑妹又自我介绍道：“我的，是A国的公主。你的，知道什么叫公主吗？公主，又意味着什么吗？”

　　没等小小回答，黑妹道：“就是国王的女儿。”

　　哇！跟一个国王的女儿搞对象？小小，做梦也没有想到。

　　突然，黑妹问：“你的，会不会因为我的皮肤黑、有什么的想法吗？”

　　小小，不知道怎么回答。

　　黑妹道：“你的闭上眼睛，我的皮肤就不黑了。”

　　“真的？”小小就真的闭上了双眼。

　　黑妹，就捉住小小的一只手，让他扶摸她的脸、她的脖子，问道：“觉得黑吗？”

　　“不觉得。”

　　黑妹把小小的手，塞进自己的怀里、放在乳房上，问：“这个，是什么的干活？”

　　闭着眼睛的小小，道：“可能是屁股的干活。”

　　黑妹抓住小小的手移动，又问道：“这个，又是什么的干活？”

　　小小答：“有毛，腋下的干活。”

　　“错！裆下的干活！”

　　小小试图把手抽回来，却被黑妹抓住不放。

　　小小恳求道：“我的，受不了啦。真的！我真的受不了啦。”

　　黑妹道：“你的，不是答应我做你的女朋友的吗？你的，不是愿意和我搞对象的吗？既然搞对象，这有什么受不了的？”

　　小小，终于屈服了。

　　秋夜的大操场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光；只有晚风，撩拨着小小和黑妹的火一样的热情。

　　打那以后，几乎每天晚上、小小都会被黑妹抓去搞对象。小小，也差不多忘记了－－想发财、发大财，想嫖娼、嫖美女，想出名、一夜走红，想当政协委员或人大代表的远大理想。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着。场地，也早已不再是大操场，而转移到了留学生的宿舍里。

　　不知不觉，小小就要毕业了，而黑妹还在读大二。如是，黑妹就让小小考研究生。当然，钱已不再是问题，也不需要小小考虑。

　　黑妹，可以养小小的爸爸妈妈、可以养他的全家。黑妹，一出手，就替小小的爸爸妈妈买了一套带游泳池的花园别墅。不过，小小的爸爸妈妈习惯了卖报纸，所以还摆摊、还在卖着报纸；那带游泳池的花园别墅，也一直空在那里。

　　也许摆摊就是他们的人生，也许卖报就是他们的乐趣。

　　反正，小小想发财、发大财的梦想终于实现了。且，还不要他自己去辛苦挣钱。

　　小小有钱了，有很多很多的钱。黑妹给他的零花钱，他用都用不完；黑妹打在他卡上的钱，他从来没有看过。

　　很快，黑妹毕业了，小小也拿到了硕士学位。

　　黑妹要回国了，要回去当公主。自然，黑妹要带小小走，带他去当驸马爷。

　　小小告别了他的爸爸妈妈，跟着黑妹登上飞机、开始新的人生路。

　　飞机，在云里雾里穿行。小小的心，也很忐忑。他知道黑妹对他好，但，他不知道黑妹的爸爸妈妈会对他怎样、A国的国王和王后会对他怎样？

　　飞机的窗外，一会是雾霭，一会是阳光；一会是阳光，一会又是雾霭……

　　终于到A国的首都了。飞机在机场降落，可是，黑妹描绘的国王和王后会来接机、鸣放礼炮的景象没有出现。

　　到了A国的王宫，小小才知道：国王不知怎么病了、病倒了，且很重。

　　A国，居然也有类似中国冲喜的风俗，王后便安排黑妹与小小结婚、并举行盛大的庆典。

　　婚礼之后，小小就成了A国的驸马爷。什么名誉、地位，一下子全都有了。

　　小小没有想到：小时候，总是想－－发财、发大财，嫖娼、嫖美女，出名、一夜走红，当政协委员、或人大代表……而如今，全都实现了，且有过之而无不及。想想吧，小小都当上真正的驸马爷了，谁还会犯贱、想当啥政协委员或人大代表呢？

　　遗憾的是婚也结了、喜也冲了，国王的病却没有好转，最后还是一命呜呼了。

　　那可真是举国哀悼，王后哭得死去活来。小小虽与国王没啥真感情，可眼泪还是挤了点出来。

　　待到殡葬时，小小才明白：为什么国王死了、王后会哭得死去活来？原来，A国有殉葬的习俗。也就是－－国王下葬的时候，王后活着也得睡进去。

　　王后跟着国王走了，黑妹就继承了王位、当了女王。当然，小小还是驸马爷。但，此时的驸马爷，已与原先不一般了。

　　不久，黑妹就怀孕了（天知道，上大学那时，黑妹怎么就没有怀孕呢）。

　　黑妹怀孕后，对小小说：“恭喜你，可以自由一段时间了。”

　　原来，A国有这样的习俗－－女人怀孕后、分娩期间及哺乳初期，男人可以乱搞（太没有道理了！这种时候都是女人最需要男人的时候，怎么可以乱搞呢）。

　　当然，这习俗也许有它合理的一面－－因为，一般的男人，即使想乱搞也未必有女人愿意和他搞，是不？

　　可小小不一样，他是驸马爷、还是外国人。有喜欢虚荣的少女，就开始向小小进攻了；不久，就像中国女人爱看韩剧一样蔚然成风。为啥呢？若成功，那少女就可以向闺蜜吹牛了呀！

　　如是，能够得着小小的A国的少女们、都向小小发起了进攻。刚开始，小小还挺得意；不久，他发现－－自己，就很像那配种的公猪，只不过是－－公猪，只需要播种精子；而他，播种的还有荣耀。

　　特怪的是，黑妹还特能生。常常是－－上一个的哺乳期还没结束，下一个已又怀上了。

　　如是，A国的上流社会开始流行办家庭舞会－－把小小骗回家去，为自己的女儿、酿造勾搭的机会……怎么会、为什么会这样呢？一是A国也讲血统，就像中国讲红二代啥的。二是A国没有“拖油瓶”这一说，带着孩子也不愁嫁；当然，关键还是血统。

　　小小的血统，自然算不上高贵，可毕竟是驸马爷、是洋人，对不？

　　花天酒地着、激情浪漫着……被追捧着的日子，好过呵！不知不觉，就一百年过去了。

　　一日，小小在无意之中掐指一算，发现自己来A国已经整整一百年了。

　　也不知爸爸妈妈是否还健在，如果健在、都150岁了。

　　如是，小小坚决要回中国看看，且说走就要走。黑妹也没有办法，看望父母、也是人之常情嘛，是不是？

　　这样，小小就上了飞机，又云里雾里来到中国、来到他出生的城市……

　　的士飞奔，离家已不算太远了；突然，小小发现－－他的爸爸妈妈，竟然还在街边上、守着报摊、卖着报纸。

　　两行热泪夺眶而出。下了车，小小先跪拜了爸爸妈妈，而后埋怨道：“没钱，咋不跟我说呢？这么大年纪，咋还在卖报纸？”

　　爸爸妈妈却道：“谁说我们没有钱？别给中国抹黑！你没走时，政府就给涨养老金了，一年涨百分之十、连涨三年；后来，又一年涨百分之十五、又连涨三年……如今，已是一年涨百分之二百五了。这么跟你说吧，我们卖报纸，就是不想动养老金。前几十年，看过一回银行卡，打出来的数字都没法读－－后面全是零、一排排又一排排的零……”

　　正说着，有人来买报纸；拿了份报纸，丢下一旅行箱的钱。小小莫名其妙，就打开旅行箱，一看、里面全是一摞摞的百元大钞。

　　小小问：“你们怎么也不看、不数一数呢？”

　　爸爸妈妈道：“数什么呀？谁还会做假？如果做假，垫些旧报纸在里面，不反而吃亏？”

　　爸爸道：“小小，别为我们担心！我们生活得快乐着呢－－早晨，我先来摆摊，你妈就开着车去买早点。”

　　妈妈抢道：“吃吃早点喝喝茶，再卖卖报纸，就中午十一点了，你爸就开着自动装卸车、装上几十旅行箱的钞票，去买盒饭。回来，我和你爸，就着盒饭喝点小酒。喝了酒，睡会。下午，老街坊们就来找我们打牌；输赢也不算大，反正也就在几旅行箱的钞票之间。”

　　正说这些，最后一份报纸也卖了出去。小小的爸爸道：“收摊！买点猪头肉，回去喝酒！”

　　说罢，小小的爸爸把几十旅行箱的钞票码好，而后开来自动装卸车、钞票就全都进到车箱里了。

　　小小，跟着妈妈上了他老爸的车。

　　一路上，小小的爸爸卸一堆装钞票的旅行箱换一瓶酒，又卸一堆装钞票的旅行箱换一包猪头肉；剩下的都卸在一家馒头店的门口，换了几个大馒头。

　　到了家，小小的爸爸揭开猪头肉的包装，倒上酒，叫小小和妈妈一起喝酒。

　　喝着酒，小小问：“中国真的这么有钱了？”

　　爸爸妈妈都笑了，道：“告诉你吧，中国早没有小偷了！”

　　小小问：“咋会呢？为什么？”

　　爸爸妈妈笑道：“偷几旅行箱的钱，买不到啥东西，你说，谁还愿意偷钱、谁还愿意做小偷？”

　　吃着喝着，小小突然道：“我这次回来，怎么没有见到警察？”

　　爸爸妈妈道：“警察全都下岗了。”

　　小小问：“真的？”

　　爸爸妈妈道：“没有小偷了，还要警察干啥呢？”

　　在家的日子里，小小的爸爸妈妈抽空陪着小小去看了回黑妹替他们买的那套带游泳池的花园别墅。

　　万没想到：当年的一个小物业，竟在别墅里娶妻生子、养儿养孙，都已四室同堂了。

　　光阴似箭。不知不觉，小小回来已快半年了。

　　小小要走，不能不走呀－－回来的时候，小小没找到一百年前的中国护照；若按A国驸马爷的身份回来，又怕惊动了中国的元首。

　　如是，就办了张A国的护照、找中国大使馆办了签证－－签证的有效期只有半年。

　　在机场上，小小的爸爸妈妈和小小抱头痛哭。

　　爸爸妈妈嘱咐道：“别忘了家、别忘了我们，记得回来看看！”

　　小小一步三回头地登上飞机。

　　飞机起飞了，小小已看不见爸爸妈妈了。飞机又钻进了云里雾里，小小突然有一种茫然。

　　小小想起儿时的远大的理想－－要发财、发大财，要嫖娼、嫖美女，要出名、一夜走红，要当政协委员、或人大代表……他觉得：如今金钱、美女、名誉、地位……全都有了，可，怎么就没有爸爸妈妈过得快乐呢？

　　这究竟是为什么？小小试图想明白，可就是怎么也想不明白。

　　飞机的窗外，一会是雾霭，一会是阳光；一会是阳光，一会又是雾霭……

　　小小想：爸妈都150了，再过100年回来、就两250了。

　　飞机，飞在无际的雾霭中。

　　小小突然想起了日狗的顾晓军，他问自己：倒卖地球真的快乐吗？

　　飞机，何时才能飞出雾霭呢？

　　小小不知道。

　　　　　　　　　　　　　　顾晓军 2013-11-16～17 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