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燕》2之初识李瓶儿

差点忘了说，前面说的这事发生在夜里。大概相当于2014年的天黑半个钟点以后。若是天亮，武松这样的大个子就算是蹲在地上也会引起柴进的格外注意，像宋江这样虽然自身条件差，可是成心在江湖上要留点印子的人也不会漠视门口的这个前问题少年和后来的打虎壮士。
再往边上扯一点，为啥彼时柴进约我来是在晚上？
因 为他不想总让人看到自己天天呼朋引类？这至少不是主要原因。这个时候，柴进的自我感觉正好呢。他觉得自己家里有那么一张前皇帝发给他们家的刑不上柴家的保 证书，就算是大宋朝直辖市最高掌权人，太师蔡京的女婿梁中书也不敢把他怎么样。说到底，就算你梁中书，或者说就算是你老丈人元老级的蔡京家里有那张先帝爷 留下来的纸吗？
电灯泡由美国人爱徒生发明出来以前，中国的文明基本都是白天的文明。为啥呀？一目了然呗。烛光也好，火把也罢，都没法照得像现在的 夜总会那般亮，所以那时并不能诞生出很多二十一世纪很精细的夜间文明。大宋朝皇帝官员们的晚餐时间都在天黑以前结束，以免厨子犯坏给菜里扔了苍蝇都看不 见。吃过了十字坡的生鲜肘子，拿茶水安抚过糟牙，手巾把抹了手，走几步就到了里间，蹲到高脚金盆铜盆锡盆上嘘嘘过后，不待人把盆端走，就直接甩脱了硬底洒 鞋，一脑袋钻到被窝里，那里面的一个身体娇喘着迎上来……（以下省略250字，请参照人文大字郑删版304页之删节）
皇帝大臣也好，土豪劣绅也罢，大概都是这样。
所不同者，只是细节，例如在哪吃的，吃的什么，在哪嘘嘘的，浇到皿中，发出的声音是哗哗的还是铛铛的。掀开的是被子是亚麻的还是真正木槿蚕丝的，这些都……打住打住，说嘛呢？听说过桑蚕丝的、听说过柞蚕丝的，还有木槿蚕丝的？没文化的人怎么这么可怕呀！
你才没文化，当年弟子问孔老师怎么务农，孔老师说：屌，格老子不懂！
知道乜叫没文化了吧？农事懂多了才没文化！这是孔老师说的！养蚕当然算农事，连这世上没有木槿蚕丝都晓得，侬好没文化哦！
白 天文化就可以解释为什么皇上大臣们都要起大早就上朝，一般早朝的时间都在四点多就开始了，他们的本意是趁着天快亮时把一天要做的事先布置好了，就可以利用 白天一整天的时间为人民做有益的事了。要是中午才起，又赶上个全民天黑睡下的年代，那么你在一百岁生日发表感言时可以这样说：在我这充实的半生中……
仿佛扯远了？哦对了，柴进约我晚上来这里，是有他的原因的。他想约我帮他搞件小事，这事别人来不了，为什么？因为我浪？想哪去了，燕某不会只有这点功夫的。另外，等有功夫我给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我是浪子。
当时，天已经擦黑了，世界上最文明的城市之一大名府的路边已经点起了几处风灯，路人需要走近才可以看清对方的面孔。
我在木井旁等着柴进的时候，忽觉天上落下了些雨丝，凉凉地落在了我的肩头。四下里看看，周围的几个路人便都撩起了长襟，再有那袍袖宽大些的用袖子挡在了头上便快步跑了去了。
举 凡上了年代的井边，总是会长棵粗大的树。但这里的木井旁却没有那棵可以避雨的树，雨说话间就淅淅沥沥地大了，我自然不能像傻子似的站在那里把我这唯有的一 袭长衫给浇透了吧。左右一望，看见了那靠南的一栋楼是个江南风格的房子，屋檐做得又长又翘，奔过去，站在下面，果然雨被遮住了。
我只是刚刚站稳，便觉得身后跟来了一个人。我回身问道：是柴大官人吗？
那人比矮半头，身上披着件黑色的长衫，笑着对我说：我是柴大官人家的，敢问哥哥油胜魔事哎？
这是女孩家娇俏的声音，是河北大名口音的音译，意思是有什么事呀？说着，她便凑得近近的。
我说：我接着一封信，约我来这木井旁的。敢问姑娘是柴进的什么人呢？
那姑娘一笑：你说有什么事吧，我能代你转告给他。
我笑了笑：是男人的事，女孩家就不用问了吧。
那姑娘：你是燕小乙？
她能认出我，倒是没出我意料。我沉静地点点头：是我，姑娘。不过男人们见到我，并不这样叫我，他们叫我燕青。
那姑娘：姑娘们见到你会叫什么？
我：她们会叫我的天哪。像你这样沉得住这口气的人并不多啊，你是柴进家的什么人呢？
姑娘笑道：我是他的结拜妹妹……
我转过身来：你是梁中书那厮的……
姑娘一下子变得很严肃：对，我是梁中书那厮的外宅小妾，妾身名叫李瓶儿。
我纯纯地问：李瓶儿，好好听的名字。可是怎的这般陌生呢？不记得施耐庵写过这个名字啊。
姑娘挥起粉拳打在我的胸前：少装啦，没读过《金瓶梅》并不证明你不是个流氓，只说明你没有文学素养，教授们都是这样儿说的。我倒是真要问你件事，当年梁中书的府上有人找过你吗？
我想了想：找我干什么？
刚说到这里，身后房门响，只见门开处，一张姑娘俏脸露了出来，不是一般地好看，是真的好看，能达到让某些土豪一下子看呆的那个水准。我再回头看一眼李瓶儿，心中感叹，是不是本朝男人们最想占有的两个女子都在这儿会齐了呢？
屋里的女子显得很抱歉的样子，道：大哥大嫂，在避雨啊！要不家里坐吧？
下雨天一个素昧的美女邀请你去她家避雨，除了接受还有别的选择吗？只是李瓶儿住着的梁中书府邸近在咫尺，她会不会进屋里避一避。没想到李瓶儿比我还要积极，尚未及我向这美人房东表达感激，李瓶儿已经挽着我的手往屋里走了。
美人房东忽然说：这位大嫂很面熟的样子，很像这旁边梁府里的什么人。
李瓶儿止住脚步，拉住了我，说：我们在外面避一避就行啦，谢谢你啊姑娘！
美人房东却没有停下的意思：哦，想起来了，是不是呢？我想一想……有一天梁大人的车子从我门口过，我在楼上看热闹，正看见梁大人撩开了车帘往外看，我还看见梁大人身旁有一位画上的美人，倒是很像大嫂呢。
李瓶儿自知已经被拆穿，便有些狼狈，对我说：你早些回家啊，我先走了。
说完便向小雨中去了。美人房东还向着李瓶儿的背影喊：大嫂不来家里避一避再走吗？
说完，这美人儿房东看了我一眼，便有些气哼哼地拉着我的胳膊往门里拽，我连忙说：姑娘，这可是世界文明的中心，清平世界、朗朗乾坤，难道还有抢男人的吗？
姑娘生气地一甩我的手：好一个抢男人，也罢了。你就在雨里站着吧。说着她就往屋里走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说：姑娘不要气，我只是觉得让我的朋友跑掉了，我一个人进来避雨有些不公平，没有辜负你的好意。我帮你把门关上了。
谁想已经跨上了楼梯的姑娘回头指着我说：不许关门，就那样开着。
我说：这样开着门我就在房檐下就没地方站着了呀。
姑娘生气地说：那我不管，反正这是我家，我要开着。
说 完，她便飞步上了楼。我一看，不关门便真的是站在了雨地里，想来那柴大官人半天也没来，大概会因为雨误来不了，便决定先回家去。刚抬头看看天，发现楼上窗 里，美人房东的脸正探出来看我，见我看她便缩了回去，我耸耸肩，刚要迈开步子，却不料铛地一声，头顶被重重地砸中，回头一看，见是一扇活动木窗落了下来， 正砸在我头上，伸手一摸，头上已经流出了血来。我还来得及抬头赞一句：好花样！
便一头栽倒，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