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年：中國未解之題决定世界未來

如果中共最終對民眾的民主要求讓步了，結束的不但是專制，那將是人類歷史上最宏偉的一次文明全球化；如果中共強硬成功了，那不僅僅亞洲的秩序要重寫，全球均勢也會打破，人類社會進入一個不可想像的未來


何頻
    

25 年前，誰預見到了今天中國和世界的格局？今天，又有誰對未來25年的預言令人信服？如果不能回答這些問題，我們至少可以回望一下：過去25年來，多 少事使我們失望，多少事使我們夢想成真，多少事出乎我們意料之外？我們也可以展望一下，未來25年，我們又希望什麼事出現，又擔心什麼事發生？

不能民主化的理由推卸給民運領袖？

25 年前，北京飯店，我用“撕人心肺”這個詞形容聽到的窗外吶喊。第二天，當我穿行在長安街的時候，發現在香港報紙上發表的“撕人心肺”的文章，已經復 印成了傳單。那算不了什麼，那是一個傳單满天飛、流言滿地跑的日子，理想、激情、亢奮、悲憤、野心、誓言、謊言、叫罵、詭計、善良、殘忍……塞滿了整個天 安門廣場。
   
那個時候，我們還只是從書本上知道這些詞：英雄、烈士、硬骨頭、漢子、良心、奸賊、法西斯、叛徒、投機家、人血饅 頭……25年後，所有的這些詞，都可以 找到主人，而且都是我們認識的人。這就是時間的貢獻，我們已經知道民主沒有那麼浪漫，不是每一個當年吶喊的人都能遵守諾言，不是吃了人血饅頭的人就知道感 恩，有的不但守不住基本的底線，還費盡心機乞求當局分一杯羹，有的則聲明原諒鎮壓者……
   
這些使民主蒙羞的民運領袖，是民主不合 適中國的理由嗎？當然不是。民主從來不能保證每一個的人格，也不能避免犯罪，民主更不是民運領袖個人的事。即使在 民主比較成熟的國家，也不能完全防止所有領袖人物濫權、貪腐。民主是每一個參與公眾事務，尤其是國家事務的權利，也是一個公民的尊嚴。將不能民主化的理由 推卸給民運領袖，無異於自我貶抑，自我棄權，自失尊嚴。

中國壓根就不應當民主化？

當然，有些人列出的中國不能民主化的 理由，遠不止這些。中國人文化素質低、順民多、經濟落後、不是基督教國家、共產黨沒人取代……這些都是理由。然而，所 有的這些理由，沒有一條是經得起嚴肅辯論的。退一步講，即使承認這些是阻礙中國民主化的因素，那麼，中國當局為什麼不去彌補這些缺陷，反而擴大這些缺陷？ 假如人民的素質是個問題，那麼你為什麼禁止教師廣泛普及自由民主常識？假如順民多是個問題，那麼你為什麼去抓那些維護公民權利的律師？假如經濟落後是個問 題，那麼你什麼寧願拿錢買美國國債也不分給人民？假如不是基督教國家是個問題，那麼你為什麼去打壓那些信奉基督教的人？假如共產黨沒人能取代是個問題，那 麼你為什麼去逮捕那些自行組黨的人？
   
顯然，當局的做法很簡單，目的很清楚：將一切有利於民主化的因素扼殺1在搖籃中。這其實 引申出一個更驚人的說法：中國壓根就不應當民主化。然而，這個說法 至今沒有成為中共的官方文本，相反，民主這個詞廣泛使用於中國每一個角落，以至家庭生活、朋友聊天，也會說出“我們家里很民主”“你對我要民主些”之類的 話。追究起來，便有了更叫人混亂的說法：“中國的民主不同於西方式民主”。
   
不如更直接討論問題：反對中國民主。理由則是：25年前當局對學運的鎮壓，換來了中國經濟的高速增長，也因此中國的國際地位前所未有地提高。假如當年學運成功了，中國可能就亂了。如果未來中國民主，中國會大亂，會軍閥混戰，會四分五裂……

25年來最可怕的變化

的確，25年前，沒有人預計到了中國經濟以如此神速增長，因為沒有人預計到當局可以如此不顧一切代價，將經濟變成政權救命丸：軟化民眾的政治熱情、強化政權的實力、走上國際各種舞台。
   
姑且不討論這場經濟大革命的成本，但是人們很清楚看到了25年來拒絕民主化帶來的後患：不要說中共不可能慶祝那場換來了它25年壽命的鎮壓，就是官方媒體上連提一下“六四”的勇氣都沒有。中國局勢並沒有因為經濟的增長而緩和，反而緊張到了25年來最嚴重的程度。
   
這是經濟學家、政治學家都沒有想到的：一方面，中國經濟改革在25年來沒有使國家意義上的民主自由放寬，反而使中共力量增大；另一方面，中共力量增大了，但安全感卻越來越差：內政狼煙四起，外交四面楚歌。
   
在 不了解實情的人眼中，只看到中共一些官員氣壯如牛，時刻在準備收拾美國；只看到土豪揮金如土，真認為美國衰局已定；而在中共掌握權力的人眼中，現實卻很 殘酷：25年來最可怕的變化是，當年天安門絕大多數學生、知識分子其實都屬於體制內要求民主者，連丟雞蛋到毛像上的人也被學生押送到公安局；現今越來越多 的人卻真的以共為敵，認定中共是一切問題的根源，中共不下台中國不可能民主化，這些人也許比例還不大，但即使萬分之一，也足以令當局恐慌，因為這些人，就 是各種炸彈的引信，而有的人，本身已成了人肉炸彈。
   
老百姓能怎麼辦？25年前，中共用暴力結束了民眾的和平抗議；25年後，民眾開始用暴力反抗。因為，和平抗議在中國早已沒有空間。主張“和平、理性、非暴力”的人要麼入獄、要麽流亡，要麼被封口。
   
中共能怎麼辦？外交失敗，軍人叫打仗；內政失敗，警察喊開槍。槍桿子出政權，槍桿子保政權。除了暴力鎮壓，中共也沒有其它想像力。金錢這個棒棒糖在過去25年發揮了作用，未來未必有作用了，至少是功效越來越差了。

兩種結果

25年前，中共要對付的只是那些青春期的學生、一腔熱血的知識分子，而且都集中在天安門廣場，大軍可以坦克壓過；25年後，固然可以大抓那些敢言的知識“良心”，也可以輕易槍殺反抗者，但潛在的“敵人”種類太多，無處不在，防不勝防。
   
這到底是要民主帶來的問題，還是不民主帶來的問題？如果25年前不鎮壓，中國就會混亂？這是假設。如果25年前的鎮壓是值得贊揚的，為什麼25年後收獲的反而是恐慌？這是現實。
   
這種恐慌是中共的過度反應嗎？如果它堅決地拒絕民主化，這種恐慌和緊張是必須的：軟化，勢必讓自由民主勢力更活躍，控制變得越來越難；但強硬，會使已開的民智回歸馴服，已造成的對立化解、仇恨泯滅嗎？ 
   
未來的25年，中共能不能走出這個左不得也右不得的陷阱？
   
我 們假設兩種結果：如果中共最終對民眾的民主要求讓步了，結束的不但是專制，也使軍閥沒有生存空間，那將是人類歷史上最宏偉的一次文明全球化，人類文明 可以走向一個升級版；如果中共強硬成功了，對內立威於民眾，對外立強於國際，經濟持續增長，國力、黨力、軍力持續增強，那麼，不僅僅亞洲的秩序要重寫，全 球均勢也會打破，人類社會進入一個不可想像的未來。
 
不管什麼結果，中國決定了世界未來。
 
（2014年5月29日，紐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