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非洲一百八十二

李同力安排周红兵负责检查港池的情况。当天他早早从宿舍出来，想着今天最后检查一遍，没问题就可以交付使用了。到门口就感觉不对，锁门的铁链被扭开，里面没什么可偷的东西，只有开关闸门的电机值钱。他赶到电机房一看，果然不见，连传动齿轮组都没了。

我赶到宿舍外的时候，周师傅已经在等着。上车以后气还是没喘匀。我看他手抖，感觉很奇怪，一开始以为他害怕，后来想想不至于，先到现场再说。

路上手机又响，基德来电话说马上就到，他已经开始部署相关控制事项。我有些疑惑地重新启步，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

港池门外，影倩崔茜已赶到，两人没下车，只降下一半车窗看着外面。我把车停在她们前面，打开车门下来，先看看港池的院门，然后转身走到她们车前。

崔茜的腿上放着一把SIG，见我过来马上拿起来把枪口指向地面。我满意地点头笑笑，“没事，贼早就没影了，你们回去吧，家里还很多事呢。”

“嗯嗯，好好。”影倩点头答应，“你去吧，基德过来了。”

基德只带着一个随从，自己开着车赶过来。跳下来先给我敬礼，然后才看见周红兵。我见他半悬着手有些迟疑，赶快上前两步握手，说谢谢警察赶来，然后告诉他没事，这是庄园工地的周先生。

基德打过招呼后开始讲情况。早上李同力的报警电话是直接打给他的，基德立即想到可能是庄园旁边村子里的人作案，所以马上调集人手堵住各个路口，下一步准备进村逐个询问村民。

“哦，是这样……”我听完他的讲述，感觉动作好大，如果不是村里人干的，以后不好相处。但警察有他们的权力和办事方式，不好乱讲，“那你就按你想的做吧。嗯……那个村子……最好不要麻烦到所有人。”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谢夫。您放心，不会闹出太大的事，电机应该不小，如果还在村里，不可能一个人就带出去，我先去调查现场，您要不要一起？”

“哦，当然当然，你在前面走，我跟着你，哪些地方不能动你告诉我们。”我扭头看看影倩崔茜已经转头往回开，返身跟上基德和周师傅。

片刻之后另一组警察赶到，基德交待好现场以后告辞去村庄调查的现场，我和周师傅怕干扰警察的勘察，也出来等在门外。

警察们完成所有工作以后出来，用警示胶带封锁院门，又带着周师傅和我去做完笔录，最后很客气地用车送我们回来。

我又开车和周红兵回到庄园宿舍，李同力已等待多时，弄清楚情况以后大家讨论了一下，认为目前只能等待警方的结果，于是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

晚上回到东方饭店已是满天星斗，我关掉引擎长出一口气，黑暗中揉揉胳膊，感觉还是有点酸。拉开车门，影倩看我好一会没下车，已经远远地迎过来。

“哎，小峰不在，你不在柜台看着，跑出来干什么？”我一边弯腰拍拍摇着尾巴先凑过来的小强一边问。

“静娥在。你今天累了吧？吃饱了没有？”

“哦，还行，突发事件打乱了计划，基德到了？”

“那边。”她挽住我的胳膊转向办公室方向。

基德穿着警服，见我进来马上起立。我迎过去和他面对面坐下，静娥过来送上一杯茶。

“谢夫，电机找到了，但已经拆得无法使用。我现在主要在找作案人，那个村的几乎所有男人都说是自己偷的。”

“哦，我知道，以前就遇到过这种事……卡雅，你回去休息吧，我这边没事。这种情况你准备怎么办？”

“嗯？哦，谢夫，我现在正在分开审问。”基德愣了一下，“一个一个描述作案过程，挑出来最可能的再单独审问。”

“你还要回去？算了吧，今晚先关起来，明天再审，不要这么累。”

“谢夫，这样不行，会串供的。所以我只是回来汇报情况和吃饭，您放心，我们是轮流休息。”

“哦，这样啊。那好，如果没有其它事，你去忙吧，早点回来。”

”还有事。谢夫！“基德重新坐正，”我今晚开始会加大这条路的巡逻次数。我建议您加高院子的围墙，拉上电网，尽快把监控安装好。“

”哎哎！“我有些吃惊，”谢谢你的建议，拉电网太……不合适，院子里除了电机，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我尽快把监控装好。“

”哦，还要安警报器，您的监控人员肯定要设在这边，那样太远。监控发现有人闯入，拉响警报器同时电话报警……或者先报警，想办法抓住。“

”吓跑了就行，不必非要抓住。谢谢你想得这么周全！“我拍拍他。

“是，谢夫！……那我先走了，马上就安排加强巡逻。”基德站起来敬礼告辞。

”好的，那谢谢你！哎，吃饱了吗？带些饮料走。“我和影倩同声提醒。

”不用了，谢谢夫人和谢夫！“基德再次笑着敬礼。

”你还吃点吗？“影倩问。

”嗯，再吃点吧。“我笑着站起来。

”不许多吃！“影倩跟着我出门，”想着让你减肥，又怕吃不饱。唉，两难。“

”呵呵！“我笑着回头揽住她，”这个问题真不好办。“

庭院里已经安静下来。孩子们估计是跑累了或者在屋里，我俩放慢脚步，甩着腿慢慢走着。

“崔茜做了南瓜松饼，过会你尝尝。”影倩把头靠在我肩上，“院子里的灯关掉一部分，能看清路就行。这样明明暗暗，比灯火通明有意境。”

“嗯，只要你不怕，无所谓。哦，我的给基德打个电话。”我停下摸手机。

“谢夫，您请讲。”基德接得很快。

“哦，是这样，基德。我想到一个办法，你们不用一个一个审问然后鉴别。把所有人关在一个房间里，事先安装好隐蔽的录音录像设备，明天早晨看一下监控视频，应该就知道哪几个是小偷……甚至可以派警察假扮其他暂时拘押的人混在里面，那样更好办。”

“谢夫……这样不妥吧？……不能采用非法手段获取证据。”基德回答，有些犹豫。

“哦……”我愣住了，“我说的办法是非……不合法的？”

"哦，对，谢夫！您这个办法不合法。“

”哦，好的。既然这样不行，就按你的方法进行吧。“

”很抱歉！谢夫。“

”呵呵，没关系没关系。谢谢你告诉我实情！“

“怎么了，基德说这样不行？”挂断电话，影倩立刻问。

“嗯，对……也对，非法取得的证据……总是不太妥当。”我重新把她搂回来，“今天不用辅导孩子们写作业？”

“不用，他们明天不上课，先让他们玩，明天写。”影倩抬起我的胳膊，把两个人的手扣在一起，“哎，我爸又来信了。”

"嗯，放在集装箱里带来的？“我问。

”不是，怎么会？寄过来的。他也是的，打电话就行，非要写信，说写在纸上，话才能说得清楚，说得有条理。“

”嗯，他说得对！我也是这样的感觉。“

”嘁！我就知道你两个能说到一块去。“影倩笑笑，”爸又在信里有夸你了，说你的上一封信写得好，明显感觉到你在不断地读书和思考，还让我多和你交流。……别人都说，媳妇和妈抢儿子，我这倒好，还没……怎么样，男人先把父亲抢走了。“

”呵呵！何止爸爸，妈妈也被我抢走了。“我得意地开玩笑。

”少臭美！从这边走。“影倩晃一下我的胳膊，”哎，卡穆现在不用数手指头了，但留下了后遗症，算题的时候还是手指头乱动，不喜欢用草稿纸。“

”呵呵！那不算后遗症。我看到了，这小子很少用笔写，直接在脑子里演算，挺厉害！所以我说，一开始笨点不怕。“

”嗯，一开始我觉得他很可能不是学数学的料，现在看来草率了。“

”没关系，谁都会犯错，没关系。“

”谁说有关系？你敢！“影倩仰脸看看我。

”嗯嗯……“

”看哪呢？说话啊！“

”哦哦。“我回过神来，”刚刚想到一件事：犯错误其实很正常，可我们自己是不是……弗洛伊德讲要直接把想法讲出来，不要事先加以判断，这样医生才能更好地掌握情况。我们……我们是不是对自己太苛刻了？犯错，害怕……甚至是贪婪……不是……欲望。都是一个人正常的思想……属性，谁都会犯错、害怕、看见名利都想得到，这个很正常，非常正常！这是本性，先不说对错，这是每个人都固有的，或者说没有对错。我们的道德伦理是不是没能告诉我们这一点？人之初，性本善。可能误导了我们……人之初，性本善……人之初，性本无。或者说，在我们头脑中的想法或情绪本来没有对错，付诸行动后才有对错……善恶，当然要和当时的情况结合来看。“

”说得……要再通顺一些。“影倩鼓励地看着我。

”就是说：我们心中的很多想法……情绪，其实都是正常的。但是，我们却用道德标准加以评判，然后谴责批评否定自己。这样不对！“

”哦，这样明白多了。“

”你觉得对吗？“我瞪着眼睛，等着影倩判决。

”嗯，应该是有些道理，“影倩点头，”但是，可以放任自己心里不好的念头吗？……这是个大题目，大事情。你得让我好好想一想。“

”呵呵！别太在意。“我看她一脸的严肃，有点不好意思，”只是一个想法，不必太……严肃。“

”不是不是。我受到的教育，都是……很多都是分善恶好坏的。你说的……太……冲击很大，有点颠覆，所以我不敢下结论。“她靠着我低头走了几步，”这是个很有意思的问题。你讲过，不能因为自己的知识不如专家就不敢想问题，所以我要……勇敢地想一想。“

”哈哈，对对！勇敢地想一想。你说得好可爱！“

”谢谢！不说我是疯婆娘就好了。“

”啊？你还记得。嗨！我那就随口一说，对不起！美女。“我夸张地侧着头向前鞠躬。

”废话！怎么不记得？下不为例！“影倩笑。

”哎，是这样。“我摸摸脸，趁机想着怎么狡辩，”那个……左牵黄，右擎苍，老夫……还聊发少年狂呢。年轻男女，情绵意浓。说两句市井俚语，下里巴人之词，倒是平添许多情趣。“

”说反了。“

”嗯，什么反了？“

”老夫还聊发少年……哎呀！“她使劲打我一下。

”哈哈哈！“我笑得停不下来。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影倩在我的笑声中倔强地重说一遍，“坏蛋！被你带到沟里去了，说几句诗道歉！”

”刚刚不是说了吗？少年狂。“

”不行，那是别人的。说你自己想的。“

”嗯……哪有那么容易，我又不是李杜……真没想出来。“

”背一首。“影倩坚持。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大漠孤烟直，长河……哦错了，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我知道你最喜欢哪一句！“影倩歪着头得意地微笑。

”等一下。一起说，看看你猜得对不对。“我举起手，”一，二，三。“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哈哈！“两人异口同声，然后一起大笑，身体不自觉地靠在一起。

”猜对了……你不亲我一下吗？“影倩目光灼灼地仰脸看着我。

”呵呵，你猜对了，我得奖赏亲你，这样真划算！“

”不亲拉倒！话那么多。“她扭头就要走。

”哎哎，哪能有便宜不占的。“我一把把她搂回来，忙不迭把嘴凑过去。

有人从不远处经过，打断了我们的亲密。影倩离开我，抹抹嘴，整理头发，目光却没有离开我。

“怎么，没亲够？”我笑着拉住她，“湖边。”

“滚！还没完没了的。”影倩甩开我的手，停顿一下，又在转身抱住我的胳膊。

“这有什么？刚刚还讲到，和美女亲吻哪有够的时候，正常的情绪……和欲望，很正常。”我抽出胳膊把她搂在怀里。

“去看看孩子们。”影倩在三岔路口挤着我拐向一边，“那个港池怎么办？

”唉，没办法，都拆坏了，再买一套吧。“我抬手挡开一条花枝。

”嗯，那就迟几天再把船开过来。“影倩拢拢头发，”明天李同力要做防水和消防水试验。我想让孩子也参加，但你先别说。“

”我知道，不会讲，不然……呵呵，孩子们明天一早就会来吵醒你。“我笑。

第二天，新庄园里被孩子们和狗闹翻了天。因为不是雨季，李同力想出这个办法，用消防水龙往屋顶洒水，检查是否漏水。漫天飞舞的水珠在阳光下映射出斑斓的色彩，小强不知道厉害，刚开始时被高压水柱溅了一下，吓得蹿出去老远，又兴奋地转圈跑回来。孩子们管不了那么多，仰着脸四处追逐落下的水滴，影倩崔茜喊住这个跑了那个，最后只好放弃，任由狗和孩子们在屋檐下的水帘中穿来穿去最后被淋得湿透。

我没兴趣跟着李同力到楼里面查看，跑到消防栓旁边想试试自己能不能抱得住水龙带，发现水开大了根本控制不了，赶紧关小一些。两个女人怕我使坏，见我捡起水枪嘴就立刻躲得远远的。我也想和她们玩闹一下，但现场还有好些工人，只好作罢。

李同力从楼里出来，两个女人带着孩子们告辞，我甩甩手上的水走过去。

“基本情况很好！”李同力笑着拿起手里的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字，还画着示意图，“你看，只有东南的那个拐角好像有点问题，明天再看，如果没事，再做一次淋雨实验。你看……哦，下次淋雨实验就不会用那么多水了。”

“呵呵，没关系，你看孩子们多高兴，正好也试试消防系统的效能。”我笑着回答。

“你这讲的什么啊！”赵前进突然开口，整个脸皱得像核桃，“你现在应该立刻向业主汇报情况！还没关系？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不懂建筑也不能乱讲吧？来了这几年啥都没学到！”

我愣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看李同力，见他也没反应过来，只好看向别处。

”行了，今天就到这，我得回去了。周红兵，这里交给你了。”李同力岔开话题，走两步又转身回来，“周红兵，有情况立即向李立强主任汇报，明白吗？”

“哦，好的好的，明白明白。”周师傅连连点头，和我一起目送李同力的车离开。

”我也走了。“我拍拍他胳膊，”这里拜托你。“

”哦，好……李主任，别和那小子一般见识。“周师傅关切地看着我。

”好的，没什么，走了。“我故意笑笑。

回到东方饭店，被崔茜灌下去大半杯影倩刚煮的姜汤。我被辣得张嘴哈气，”好了好了，美丽的崔茜女士，你姐的要求咱打个折扣。太辣了！就这些吧，好吗？“

”呵呵，“崔茜笑，”姐知道你可能喝不完，所以换了个大杯子。“

”上你们两个女人的当了，早知道只喝一半。“我接过崔茜递来的手绢擦嘴，”我不能吃辣。“

”还好吧，我没觉得辣怎么样。“小丫头收好用完的手绢，”电脑要快些安装财务软件了，她们都等不及了。“

”好的，明白，已经安装好一台，我正学着使用，好多不认识的单词。同事们的学习热情很高吗！“

”那当然，你教得好吗！“

”哈哈，谢谢！“我亲亲她，然后回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