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非洲二百零二

吃好饭忙完一切，我看着影倩崔西安顿好回到卧室才离开。

隔壁的指挥部依然人来人往，但却不吵闹。我把带来的东西都放好，点上蚊香，坐在桌子前面开始研究仅有的几份文件。

便衣侦察组已派出去了，拉莫估计刚刚到达孟拉维。我让参谋尽量收集一些北方邻国的军事地理气候和经济信息，搬一台电视机过来，最好能收到邻国的卫星电视，同时收集邻国最近的报纸，注意新闻媒体所有关于此事件的报道。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美国和法国的电视台，只有简单地一段视频和对几个边境附近居民的采访，基本没有可用的信息。

我把手里看了几遍的文件重新放下，揉着太阳穴去上厕所。回来后坐着发呆片刻，最后转身到床上躺下。

仰卧在床上，我把知道的情况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仔细思索其中可能的因果关系。

上次战争之后，其实两国之间就已经不存在相互信任，虽然表面上的外交关系正常，但毕竟当时的叛军是从北面过来的。邻国政府虽然并未公开支持，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没有北边的默许甚至是暗中支持，叛军连立足之地都不存在，怎么会有那么大力量发动突然袭击？而且，北边邻国是胡图族政府，这边的民选总统政变被杀后曾经公开表示谴责，而且谴责的对象还包括两国的图西族，不仅仅是当时的临时政府。

战争结束，金上台以后，与北方邻国的关系并不好，外交关系就那么不冷不热地维持着，双方连高级官员的互访都很少。迪恩当政以后，领导人虽然没有互访，但高级官员的业务交流已经恢复，毕竟这边需要从北方过境运输大量的油料和物资，后来随着优质石英矿的开发，这边的经济越来越好，油料的运输量也越来越大，每日往返过境的油料罐车从不到四十辆猛增到近两百辆。北方的政府曾经提出增加过路费，被迪恩拒绝。估计这事会造成对方的不快，以前就听说过邻国的警察和海关时不时刁难这边的司机，后来对方的货车司机也越来越多地为这边运输货物，双方的官员在谈判时彼此手里的筹码已基本相等，增加过路费用的事情才不了了之。

两个国家都在集中精力发展经济赚钱，所以就这样维持着，经济来往挺热闹，外交关系却并不很好。北方没有这边的矿产资源，只能出口一些土产和人力，但即使是这样，临近这边边境地区的经济也已经有改善，很多人盖起房子，沿着连接两国的公路已经发展出十几个热闹的小镇，继续这样下去，很可能就会形成一个中等规模的城市。

想到对方的城镇，我又爬起来，到外间查看地图，然后请还在忙碌的参谋组帮我在卧室内加挂一幅边境地区的地图。

第二天醒来，头有点沉。有人在桌上留纸条，说崔西提醒过去吃早饭。我抬头看看时间，七点半刚过，想起来得和李同力请假，又翻翻桌上的文件，看看没有新的，然后用手掌揉揉脸，开电视看看新闻，大概浏览了一遍国内外的电视台，确定没有重要的进一步的消息，才起身去庄园吃早饭。

一个参谋追到院子里给我张通行证，上面没有名字和照片，只有四位数的编号，我点点头表示感谢，顺手夹在胸口。地下通道里已经设置了岗哨，看见通行证并没有拦我，直接拉开人员通行的小门。

崔西和影倩都在，简单问问情况就开始从厨房里端出早餐。我边吃边想事情，一抬头看见两人都盯着我没动筷子，赶紧给每人夹了一个包子，随便找个话题和她们边聊边吃。

吃完饭出来，我正摸到手机给李同力打电话，周红兵师傅的面包车已出现在门口。

他在驾驶员右侧降下车窗冲我挥手，让司机把车靠过来。

“李主任，那边工地不让进了，怎么回事？”周红兵从车上下来问。

“没什么大事，先暂停一下。和北边邻国发生冲突，这边副总统要暂时用用这里，施工先暂停吧。我这边你继续，让你的人别乱跑。”我回答。

“哦哦，又要打仗吗？”周红兵睁大眼睛问。

“目前看……好像还不至于……能不打最好别打。”我有些不好回答，正好这时手机响起。

李同力已经知道消息，自己打听了一圈，觉得情况不太妙，打电话过来告诉我。

“现在我们要做些准备，你也要准备一下。一旦打起来，你带着崔西她们直接从东方饭店去南边，不要再试图集合一起走，那样耽误事，到安全的地方再联系。南边中国大使馆的电话你有吗？”他问。

“没有，没关系，如果到了那边，可以再打听。你那边把车加满油，每个人都收拾一些必须随身带的东西，比如吃的，护照，美元等等。”

“嗯嗯，知道，食堂上午抽空会蒸一些包子馒头。哦，你让周红兵带着人回来吧，今天不施工，回来收拾好东西都到厨房帮厨去。”李同力回答。

我答应一声挂断电话，立刻告诉周红兵回去。

“哦，好，马上走……山上的人怎么办？”他问。

“哦，对啊！一时着急，没想起来。最北边的，得让他们撤回来。”我又掏出电话。

“让扎卡工地的人把狗也带回来。”周红兵提醒。

回到临时指挥部，托德已在等我。刚刚他再次找到迪恩总统，约好上午九点半见面。我看看表，已到八点半，决定立刻出发，两人乘同一辆车，路上再商量怎么说服迪恩。

迪恩已经离开总统府，搬到一片山里的庄园办公，我左右看着仔细辨认半天，才想起来也就是我领到那把金星枪的什么学校。进山的通道遍布明卡暗哨，我们一路通过盘查进入院子停在二层小楼前。

总统的办公室里也挂满各种地图，桌上摆着几部电话，迪恩和我们简短寒暄后谈话立刻进入主题。

我坐正身体，和盘托出托德和我的考虑：

目前不能开战，原因有几条：1.战争会死人，对谁都不是好事。2.会对经济造成极大影响。我国目前严重依赖途经北方运输的汽柴油，开战必然中断运输，别的还好说，没有燃料，经济直接就完了。3.具体的作战条件。两国边境山高林密，原始森林和二十年以上的人工林遍布唯一的公路两侧。我们这边有两个石英砂矿和一座小镇，对面只有沿路散布的十几个居民聚集区。一旦要施行作战行动，无法充分展开兵力和兵器，只能沿着道路布设，无法取得较大的战果。4.对方意图还没有完全显露。让前总统金入境的目的是什么？军队有没有什么动作？难道仅仅是为了过境费的问题就要发动战争？

迪恩垂着眼帘听我讲完，立刻抬起头看着我问：“我的国家不能长时间进行战争？你的意思我的部队打不过他们？”

“是的总统先生，不能长时间进行战争，军队……不是能不能战胜他们的问题，是能不能尽快达到目的的问题。……而且，我认为……我们讨论以后认为：就算最后不得已开战，也必须把得失算得清楚一些，把目标定清楚。目前一切还在模糊状态，不仅对方的目的不清晰，我们自己也没有什么确定的意图。”

“不是这样！”迪恩突然提高音量，右手用力一挥，“我们的目标很清楚，国家利益不能受到损害，人民利益不能受到损害。我们不能坐视敌人伤害而没有行动！”

“您这样扩大冲突，等于是让本可以控制住损害的事件升级，把更多人的生命和利益牵涉进去。”托德说。

“必须这样做！”迪恩又一次挥手，“这次不给他们教训，会让他们更疯狂！到那时付出的代价更大，会死更多的人。”

“问题是我们现在面临实际的困难，就拿汽柴油来说，什么准备都没有，以目前的库存，顶多维持两个星期，到时候没有油料怎么办？还有，我们的货币也要通过北边运输，一旦开战，连日常破损货币的更换都无法完成。北边邻国，国土面积是我们的六倍多，人口将近四倍，虽然经济不如我们，但战略纵深和人力资源都在我们之上，他们完全可以采取防守和封锁策略，很快就能耗尽我们的战争能力，而且，可以长时间窒息我们的经济。”托德继续据理力争。

“哪场战争没有困难？双方都有困难。我们被围在孟拉维的时候，困难比现在不知道要大多少倍，最后不还是赢了？”迪恩直直地看着托德，“这个问题不要再讨论了，请副总统先生做好你政府方面的工作，全力支持我。”

回去的路上，一开始我俩谁都不说话，直到绕出山坳，市区遥遥在望，我才忍不住车里的沉默，轻轻咳了一下开口，“你们……银行里的钱都是在国外印的……一直是这样？”

“嗯，是这样的。”托德动了一下，“我考虑，他这样执意要发动报复，可能有其他目的。战争期间，他可以想办法把所有权力抓到手中。”

“很有可能，很有可能！”我心里动了一下，“为了自己的权力……为了更多的权力，不惜发动战争，不惜人命。我们怎么办？”

“再想想办法。现在看，不仅仅是生命，经济等问题，还有我的职位。”

“不能让他得逞！”我立刻摇头，“不仅仅这些，还有这帮兄弟们，拿命拼出来的职位，利益，不能这么让出去！……而且，我也不赞成这样的做法，太卑鄙！”

“别着急别着急，再想想办法。”托德握住我的胳膊，“我这边也有顾虑。你还记得我外甥吧？他牵涉一起命案，是迪恩命令约翰逊停止调查，才让他有机会出国离开的。”

“我知道，拉莫讲过。”我点点头。

“唉，我太太家里就这么一个男孩，不能出事，没办法。”托德进一步解释。

“……当初……约翰逊的情报部门有执法权，对我们很不利。”

“对，是我一时疏忽大意了，议会也不应该让他完全控制。”托德赞同。

“更进一步想，为什么让议会有那么大的权力？”

“这是国家权力的组织方式啊，大部分国家都是这样分配权力的。”托德扭头看看我。

“问题是，里面的议员绝大部分都是迪恩的人。”我也看着托德，"我知道这是大部分国家的组织方式，可如果里面的人都反对你，不管你说的是对还是错……那这样不等于是，形式上是议会民主制，实际却是独裁。“

”我明白我明白。“托德点头，”所以我一直在努力，希望争取一些议员或者让和我观点相同的人进入议会。"

“我前段时间了解过美国和欧洲国家的议会制度。你一方面要争取议员，另一方面，既然号称是议会民主制度，议员干脆就直接选举，这样很可能会有和你观点一样的人。现在这样由迪恩指定肯定不行，虽然你可以推荐，但最终还要议会同意，议会又是迪恩组织的，这样肯定不行。”

“是啊，这点我当初没想到。”托德调整身体往下坐坐。

“当初可能谁都想不到。”我扭头看着他，“我也是事后才明白。”

“嗯，这个问题先放放。下一步怎么办。”

“想想办法吧。反正我是很不希望发生战争，一旦打起来，不知道会怎么样。”我也往下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