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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着镜子,看着这张肿胀得难看极了的脸。
有时候,我常常想,有些瞬间的情景是应该永远记住的。现在坐在这儿想,这个特别难看的瞬间,我一定记住。
3 月22日进藏,拉萨呆三天,日喀则一晚,协格尔两天,到珠峰大本营应是28日了,三天后,正是高山反应特别厉害的时候,得搭车下山到拉萨发稿。
3月29日这天,下大雪。本想着来珠峰都三天啦,晚上睡觉不吃安眠药和头痛药,咬牙适应一下。没想到半夜,头痛便剧烈袭来!
那是一种太痛苦的头痛!闷闷的感觉先从后脖根爬上来,边爬边加疼,爬到头顶就已经是胀痛,要呕吐了,再爬到前额时,已经变成了那种辣辣的剧裂得要炸开的痛,呕吐是喷射样的……脸肿得象发面大饼!
大本营的空气湿度几乎为“零”,气候干燥极了,来时很多人的嘴唇干得裂开。人们告诉我,之一:要喝酥油茶(是酥油加上砖茶混合而成,有点咸味,不难喝),我便时时捧着杯子喝;再就是不洗脸,或者洗了用牛油抹……这点我们做不到,厨房师傅对我们好,供应我们热水,抹上脸油,脸也没裂——他们涮我们呢!(当然洗澡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雪是从大前天开始下的,前晚最冷,帐篷被压瘪了一角,从裂口向里漏雪,一会儿就装了半屋子,据说起码有零下15度!我们两位女士是得到特别照顾的:军用帐篷架上板子,便成为我们的工作间。我们的“睡房”是在这大帐篷里套着的两个旅行小帐篷。底下垫着专门的防潮毯,之上还有垫子,睡袋有睡帽。睡袋上盖着鸭绒衣,我还抱着热水袋。来时,于队长说,中国登山队的设备已经解决了防冻问题,所以,并没有我恐惧的那么冷。
晚上绻在睡袋里,脑袋上还套着毛线帽子。无论如何,这也是我一生中感到最冷的一天。但《山野》杂志女记者小谢说:这不算冷,刮起风来才冷呢!
也许是天气的原因,快天亮时,头痛得快要裂开,赶紧起来吃药,但还是痛得受不了。实在忍不住了,又怕有辗转的动静把小谢吵醒了,我爬起来,吃了药,然后穿上所有的衣服,蹲在门外的雪窝里,捧着大脑袋,咬牙数着“一、二、三、……”,等着药物发挥作用……
真是个银妆素裹的世界!
干干的雪粉,纷纷扬扬,迷迷蒙蒙,浓浓密密。捧着要炸开的脑袋,心想要死在这里倒也死得其所。
确实,到珠峰大本营,随时都要咬牙。除高山反应、天冷之外,工作也是个问题。我的破电脑电池不行,大本营只有晚上才发电,我白天不能用电脑,晚上又头痛,思维迟钝……
一切都可以克服,可是通讯设施没安好不能发稿不能忍受。
想办法,嗯,想办法……我在大本营到处转,到处看,发现山冰碛那边有个小帐篷。进去串门,是印度登山队的通讯点,向他们寻求帮助,说是发稿可以,但很贵,得按通信时间收费。我传真过一页纸,得200多元,珠峰还没有覆盖互联网,发稿得从这里发到伦敦然后再从伦敦发到北京……要是传照片还得了?!经费有限呀!
看我着急,米玛仁次笑着给我画了张“大饼”:这里快有网络了,你下次来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还“下次”!我现在要发图片了怎么办?!日喀则,图片发不出去,协格尔连电话都难打通,要想顺利发稿就得去拉萨。
昨天,队员们领装备时,突然发现原定由斯洛伐克提供的装备不尽完善:马欣祥的登山鞋太小,木世俊的鞋根本就是坏的。按计划,4月3日就要开始第一阶段任务——建营,运送物质、修路……登山鞋只要有一点儿不合适都会把脚磨坏,何况还有这么大的问题?!队里立刻决定,到拉萨,去那里解决装备问题,
午饭时决定,吃完饭立刻出发,顺便可带我去拉萨发稿。我一听,就高兴得想跳起来!我知道,老于知道我反应重,也想让我缓缓劲儿。
好哇好哇!
3月30日下午,我带着电脑(那里的笔记本很重的),下山发稿。
汽车在漫天大雪的山路上颠簸着,喘着气儿在白茫茫中蹒跚。大雪迷蒙,在险峰陡谷间蜿蜒。厚厚的大雪使山峰的线条温柔丰满,但却使原本窄窄的山路变得更为危险可怕。
汽车以每小时不到30公里的速度爬行,那么多的急转弯,那么多的悬崖峭壁……有25年驾龄的王师傅,紧张得直喝水。他说,山上有雪还不怕,十几年没进珠峰,被大雪掩埋的路不好找更是急人!
果然,我们迷了两次路,第一次是在一片大大的旷野上,大雪盖着一片白茫茫,“没车辙印了”。车开着开着,开到人家地里去了,只得重新找回原来的岔路。司机嘟囔着:“不会走着走着又走回大本营了吧?”
猜着蹭着,总算又走出来了。
可怕的是第二次迷路,那是在嘎乌拉山口,汽车在满天飞雪中急转了几个弯后,就找不到路了。王师傅只得下车,顶着风雪,在山坡上走,低着头仔细寻找车辙路迹,看看前后有没有山路的感觉。我们开始紧张起来:要是真的找不到路怎么办?我们就要被困住啦!
白色天地间,除了飘飞的雪花,没有半个人影车影。也不知走到哪里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山谷对面,出现了一个小黑点……哦,那是一辆车!
这是一辆当地小车。车主下来,问清情况,一下便指明了路,解了我们的围。司机直叹运气好:“这样的天气这里居然还有车来!!我下车去找路,心里真是没底了!”
如果没有车,我们就得在当地待援,也许在车上冰冷地呆上一晚……司机是西藏登协的,叫王立仁,开车技术过硬。这样的天,本来不该出发走这么险峻的山路,但为了整个联合登山队的计划,他还是毅然出车。记者夸他技术不错,他却挺谦虚,说他们西藏登协的司机技术都不错。“值班司机要完成的任务都是又急又险的。”负责办理装备的联合登山队的后勤负责人杨仕涛告诉我:“1996年,一名日本登山运动员突然半夜发病,多亏王师傅带着我看护着那个病人,冒着大雨在泥泞的山道上奔驰,将他送到医院,救了他一命!”
王师傅笑着戏谑老杨,说是每次和他一起值班就遇险情,不是下大雨就是下大雪!他和老杨的感情很深,老杨老是对记者感叹:登协的乐趣之一就是“人员组合”。在极其困难的条件下,那种人与人之间的纯洁美好的情感。齐心协力地克服一切困难,能给人以极强烈的美感,同生共死中的情感能象醇美的好酒,让人一辈子回味无穷。
登协的同志们常说的一句话是:我们的登山项目人员构建也是金字塔,也得有一个大大的塔基,才能将登顶勇士送到峰顶。为了达到一个目标,要有多少人默默服务!在登山这种极其艰苦卓绝的运动中,有多少人获得了这种珍贵的感情!
事后,想起来后怕:如果找不到路,电话(无网络)又不通,在冰冷的车里会发生什生事情,真难说呢!
手里拿着的是那个时代的数码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