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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5月24日中午12时30分,次洛终于登上了冰雪封盖的世界最高点。他换好氧气瓶,抓紧时间拍照,取下岩石标本,并把“中国波司登登山队”小心地固定在长10多米、宽1米的峰项上。
酒桌上的次洛 中、斯联合登山队全部回来第二天晚上,小柱说请客。
小柱是我们报社名记,是我见过的最爱西藏的记者之一,他曾被派驻到西藏,无论是西藏登山队还是国家登山队都当他是自己人。
那天,虽然菜说不上豪华,可气氛却是少见的热烈,一张张被雪域高原的风和日光抚黑的脸,满屋带着藏民般豪爽的说笑,真让人一上桌子就想醉!
十来个人中,只有次洛还是静静的。自打我第一眼见他,他就是这个样子:总是不吭声地呆在一个不显眼的地方,当大家说到好笑的时候,那双很温和的、带着长长翘翘睫毛的大眼睛就会微微眯起来,弯起来,流出心底的快乐。
次洛是全登山队年龄最小的一个。从北京出发,在飞机上我采访了这个有着一张漂亮娃娃脸的小次洛,没想到那真是一次困难的采访──问一句答一句,而且大都是几个字组成的短句子!
问了半天,也只了解了他的基本情况:次洛,藏族,24岁,中国地质大学三年级的在校生,练登山从去年开始。这次是第二次进山。大学毕业后干什么?他老老实实回答:“还没想好。”
在珠峰,海拔5200米的大本营就是天堂。这里氧气较上面几个营地充足,人多热闹,物资也充足。别的队员从山上下来,一到大本营,解放了似的,大呼小叫地围在一起打扑克海玩一通,次洛和别人不同,他只是静静地躲在自己的帐蓬里,看看武侠小说写写日记──在山上的这段时间,他写了三、四本日记呢!
次洛也有个爱好──喝啤酒。在大本营时,他有时会蹭到指挥部兼仓库的帐蓬去。一去也不多说什么,拉个小凳子坐到老于的对面,眼睛盯着他赖赖地笑着,手却向小凳子后面的啤酒箱子摸过去……
其实,大本营物资丰富,啤酒还是有的,只是在山上不许随便喝──高山缺氧,喝了受不了。可老于见到次洛总是笑着扭过脸去说没看见。一是知道次洛天生的高山适应性极好,喝了没什么问题,二是他也偏爱次洛。
不仅是老于,全登山队没有不喜欢次洛的。次洛最年轻,一直是运输、建营,为冲顶队员“做嫁衣裳”的主力。他背着重重的物资装备在各个营地间上上下下,加起来总有几十次!小马有一次十分感动地对我说:每次到达目的地,他总是刚放下自己的背包就又去帮那些还未到的队友。而这种时候,都是累到了极限的,一动不想动的时候!登山运动能起一种品德放大镜的作用,次洛的善良、勤劳、纯洁无私就在这次登山过程中时时闪着光彩。
他是全队的小弟弟,大家都疼他。
所以次洛一般都能“达到目的”,总能摸出一瓶啤酒咕咚两下。
和登山队一起过了两个来月,和他们喝酒这还是第一次,这次我可领教了这帮山民们的厉害,他们不是用杯干杯,甚至也不是用大杯干,他们是用瓶!
先是每人一提(五瓶),喝完再说。酒就放在自己椅子后;只管喝完了自己倒,只管对着瓶口“吹喇叭”,只管一口气干它一瓶!
这帮“土匪”都是酒缸!
当然,第一杯都敬次洛。他是英雄!这次攀登珠峰,困难重重。和斯洛伐克人联合登山,这是第一次,为了照顾他们,中方队员甘愿做牺牲,几乎包揽所有建营地的准备工作。由于这种付出,中国登山队员体力拖垮了,三名冲顶主力都因伤病撤下来,剩下的只有次洛和小木有冲顶希望。他们第一次冲顶,小木滑坠,手冻伤,次洛只好将队友护送下山。但第二天,斯国队员上去了,其他各国队员也在那一天中上去了二十多人!次洛不服气,他含着泪请战,仅仅休息了一天,5月24日单枪匹马登上了世界屋脊——珠穆朗玛峰顶,从而成为中国登山运动史上第30位登上峰顶的运动员,也是唯一单身登上峰顶的运动员。
次洛成了一位英雄,成了一头搏击苍穹的雄鹰。
全桌人都向他敬酒。次洛仍然腼腆地笑着,也不推辞,谁敬都喝。
那一杯又一杯的豪饮气势,那层出不穷的喝酒由头,使我一直沉浸在比酒更醇的“山民”们独有的气氛中。酒至半酣, 小柱又提议要每人唱支歌喝杯酒。
次洛最先唱。又是那满是豪气的《登山队员之歌》响了起来──
几瓶啤酒下去,次洛活跃起来。他开始在酒桌边转着圈儿地找人挑战。他拿着酒瓶,一个一个地敬酒,嘴里还用藏语唱着火辣辣的祝酒歌……
我知道他是真高兴,为自己还活着,为得来不易的成功。登山是与死神挑战的运动项目,今春,就在上珠峰的那条路线上,躺着四具尸体,三个是去年留下的,一个是次洛看着死的。在极为缺氧、身体极疲劳的情况下见到这些尸体,对登山运动员的心理冲击极大,正在艰苦环境中受煎熬的意志极易被摧垮。走在他的后面的是南非的一名女运动员,帮她运输的两名夏尔巴,在前面和次洛一起走,为让那位女队员不受这种恶性剌激,前面两名夏尔巴一路就不断将一具具尸体挪到她看不到的地方,但当她看到那个已奄奄一息的女人时,她的意志还是崩溃了──她的一位好友也是死在这里的,她终于哭着放弃了继续攀登!
事后次洛对我说:“大约8500米左右,在一个十米高的悬崖下,躺着个女的,看样子是她丈夫滑坠后,她去找他,不小心掉下来摔坏的,再加昨晚一冻,可能已经不行了。上山时,她还在蠕动。我们给把她挪到舒服一点的地方,给她吸氧,在那里停了一个多小时才继续走,但下山时,她还是成了一具尸体!”
即使已登上珠峰,成了这次记者们采访的明星,纯纯的次洛也没有半句豪言壮语。他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在最困难的时候后悔过,害怕过,“我特别怕孤独,一个人呆在帐篷里太可怕了!”他说,登顶后,他并没有什么“雄壮”的想法,在那块长10余米,宽1米左右的峰顶上,“我只是想,等一会儿,我可怎么下去呢?”
是的,在斯国队长的反对下,没建8600米的突击营地,这就意味着必须一次跨到8300米营地!但几天的上上下下,他已经精疲力竭了!
然而他成功了,把所有的艰难困苦都扔到了后面,就在这满是酒味,满是人情味儿的狭小空间里,在大家的击掌声中,我们的小英雄次洛脚步蹒跚着跳起来了,舞起来了……
小谢和我一起到机场迎接次洛
珠峰前的墓地:这些都是遗体还在山上的那些登峰英雄的衣冠冢
后记:后来,次洛成为中国登山队的主将,百度百科中是这样介绍的——
次洛 任2008年北京奥运会火炬珠峰展示支援组组长 (也称“次洛”)男,藏族,1974年9月12日出生出生于西藏日喀则地区,1999年毕业于中国地质大学(武汉)。国家登山队教练。国际登山向导,国家体育运动荣誉奖章获得者,国际级运动健将,多次组织和参与重大登山活动。他曾是第一个登顶珠峰的在校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