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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首童年的歌,“我们坐在高高的土堆上面,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我小的时候有没有听过妈妈讲故事,不太记得了,真的是这样。但最近好好地听她讲了许多的事情。
刚刚回国了一趟,去看望年迈的老妈。她老人家体弱多病,前一阵还住院了一段时间。所以等国内的十一假期一过,客流量不高时,立马逮了张机票直飞北京、高铁回到故乡。
这次回去有大把的时间陪老妈,听她聊些以前的事情。我深深为她惊人的记忆力、精确的细节场景而折服。她可以滔滔不绝地讲起她青少年时的故事,所涉及的人名、地名及发展结局记得清清楚楚。
她的经历、她的故事反映出一段历史,我听了之后感想万千。自我觉得有必要记录下来,让我和我的后代们知道和了解那个年代过来的人的经历和追求。
我的妈妈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姑娘,家中生活非常艰辛。她的爸爸从未上过一天的学,真可谓斗大的字不识几个。听妈妈说,姥爷很想上学,但家里很穷,上不起。从小就送出去做学徒打小工,每次路过当地的城关学校时,都会趴在窗外望里看,听里面孩子们的读书声。
妈妈兄弟姐妹五人,她排老二,上有一个姐姐,下有三个弟弟,她小名叫“变”。我以前以为是叫“辫”,草帽辫儿的“辫”(因为老家那里都用麦秆编辫儿,做帽子等,我小的时候去老家学会过,现在还仍记得怎么辫的)。她这次告诉我,是“变”。在农村,当家里生了两个女儿后,很想要男孩儿。也许这个小名管用,她之后连着三个男孩儿,我的三个舅舅。
妈妈在十二岁时才有机会上小学一年级,但一年之后赶上国共内战,学又停了。48年底老家那里解放,49年春天才又开始上,那时是多亏了她大姐的一点订婚礼钱。那时候刚解放,一切都是崭新的,真是思想解放了,用妈妈的话说就是,“整村的大姑娘小媳妇都去上学了”。
1950年她上完小学五年级,秋季开学后上六年级,她原想是上完六年,那时叫完小毕业。50年10月朝鲜战争开始,国家要培训战地护士,驻在村里的工作队和军干部动员农家姑娘参加培训,我姥爷非常支持妈妈报名。在51年春天妈妈考上了卫生学校,接受了6个月的强化战地救护等训练。但由于战场情况的变化(缓和),不需要派她们去朝鲜战场,就改派到其它地方。
1951年10月妈妈和十六个农家姑娘坐上火车,沿着陇海线向西,第一站是洛阳。她们中有七个人在那里下了车,她被分配到当年的洛阳专属医疗室,从此开始了她以后整个生涯的在洛阳工作、结婚、生子的生活。那一年,妈妈刚好是十八岁,最美丽的年华。我猜想她一定是非常兴奋、充满希望。
妈妈具有肯吃苦,意志坚强、心直不绕的性格。她小时候亲眼目睹了她父母生活的极端艰辛,尤其是祖祖辈辈生活在农村的“受症”。她父亲这边有五个妹妹,五个姑姑中,大姑嫁给了一个长工,三姑做了童养媳,四姑送给了人家,小姑的换亲才成全了姥爷和姥姥的结婚,因为两家都很穷,娶不起媳妇。我小时候回老家,那时听妈妈管大妗姥姥(大舅姥爷的妻子)叫姑姑,多有不解。后来长大了才知道,姥爷的小妹嫁给了姥姥的大弟,姥姥嫁给了姥爷,农村叫换亲,亲上加亲。实际上是两家都穷,这样彩礼互免了。
妈妈立志要帮她的亲人生活改善,不要像她的父母那样再受症。在那年头农村户口制度死死地把农民卡在乡下,唯一的出路就是换成城市户口。她在最困难的“三年自然灾害”期间,把她的两个小弟(我的二舅和三舅)和姥姥的户口迁到了洛阳市。许多年后,我回老家看我大舅家和妈妈的表妹表弟家,他们在农村的生活依然艰辛。
妈妈于52年入党,做为那个年代过来的人,其亲身经历,对共产党是忠诚不变的。我问她一生中最难忘的几件事时,入党是她选的一件。她仍记得她两个入党介绍人的名字和当时的职务,宣誓的会场地址,和同时宣誓的一个同事名字。六十多年过去了,依然记得很清楚。妈妈在医院工作了三十七年后,于88年退休,但党费从未迟交或漏缴。这不是从工资单或退休金中简单的扣掉,要人去面交的。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党员,从未做过任何领导工作,退休时的职称是营养护师,一生中职称仅晋升过一次,从营养护士到护师。我没有兴趣去了解其中的不同,心里深感为她不平。
妈妈也谈到一些她看不平的事情,诸如后来医院的领导一茬接一茬的换,每个新院长书记来了,都是先捞好处一把。她说当年刘青山、张子善也就是私下盖了一栋房子,就被杀掉了,要按那样的话,现在的领导都够那种处置了。从妈妈的故事中,言谈行为中,我深信她对党的热爱和忠诚,当年共产党得天下就是因为得民心,像我妈妈这样普通民众的心。而如今的共产党从上到下都快烂透了,越上越贪坏,越下越匪狠,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会被民众抛弃掉的。
妈妈退休后,随着年龄的增大,身体也开始变弱、多病,每天要吃几种不同的药来对抗疾病。我这个“最有出息”的儿子,离家远远的,也帮不上大忙,常常心里很是内疚。有句老话说,“父母在,不远游”,我现在想想是很有道理的。我能做的就是有机会经常回去看看,多听听妈妈讲她的故事。
我这次手写记下了近30页她口述的故事,有空尽快整理出来给她看。妈妈的一生反映出她的奋斗、艰辛和喜悦,也从另一角度折射出那个年代的社会变迁。我有义务和必要记录下来。
时代在变化。在家停留期间,在街上、在商店里、在火车上、在许多地方,我都看到很多“大姑娘小媳妇”在城市里工作辛劳,从服饰举止口音上,我可猜测她们是来之农村,来到城市闯世界。就像我妈妈当年一样,希望能彻底改变本人和后代的生活。我妈妈幸运的是她有国家的帮助把户口变成了城市户口,这些自己来闯的新一代农家女子会更难很多,中国现行的户口制度人为的制造了很多极大的不公平,她们做着城里人不愿做的活,可她们的子女在城里上学会有许多困难或不可能。但我坚信她们不会动摇和放弃,会继续努力为自己为子女的生活改变而奋斗。我为她们祝福。
最后祝妈妈身体健康长寿。我会多多回去看看陪陪妈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