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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父親
陳劍平(曉田)
去年11月我在本報上下古今版發表的《父親的磨難》一文傳回上海,時年93歲的父親不時會拿出來讀讀,借此回顧人生旅程。
今年春節,我給父親電話拜年,告知將在4月回家看他。至此,父親一直十分健康,沒有任何疾病。每次打電話,只要叫他一聲,他馬上就能分辨出我是他五個孩子中的小弟。他總是說“放心,我都好,你們自己在外當心。”
可是3月11日,家人發來微信,父親嚴重嘔吐,送醫急診。經一周多的各項檢查,也查不出準確的病源。回家後,父親開始打嗝不止,難以進食。於是就住進了老幹部病房,並對全身做了PET-CT電子斷層掃描檢查,結果確診在小腸的一個盲區患有惡性腫瘤引起的腸梗阻,且有擴散跡象。
兄姐們在諮詢了相關專家醫生後,決定采納以減少痛苦為唯一目的的姑息醫療,父親也贊同保守方案。從醫生無奈的表情和缺乏自信的談話中可知,他的病況和年紀已經不具備進一步治療的條件,生命只能靠靜脈注射維持。雖然有家裡保姆和醫院護工日夜照護,但兄姐們還是每天輪流去醫院陪伴父親。3月30日父親在病床上度過了他94歲生日。
4月15日我和妻子一到上海即去醫院看望父親。之後的12天,我幾乎每天都去陪伴他,和他一起回顧從前的點點滴滴。我把過去拍的全家照給他看,他說“子孫滿堂。”我說“你5個孩子,都健康長大,生活安定,家庭完整,連我都60歲了,你該沒操心的事吧?”他說“沒有,算福氣。”但他又說“怎麼會生這種病呢?”我說“過去你從不生病,但人總是要生病的。有沒有長生不老呢?”他說“沒有。”我又問他“那有沒有思想準備呢?”他說“有的。”說得坦然。
一次二姐對父親說“你從來沒打罵過孩子,是伐?”他笑笑點頭,我說“怪不得媽媽說你是和稀泥,沒原則。”他卻說“家裡很少有原則”。父親靠輸營養液生存,日漸衰弱。一天我見他眼睛時睜時閉,就問他在想些什麼?他說“返老還童了,盡想些從前的事。”他告訴我:想起了阿爺阿娘為他在寧波老家舉辦隆重體面的婚禮;想起在阿爺投資創辦的《時事公報》做譯電員的事;想起80多年前在寧波國文專修學校讀書時老師的名字;······他將自己的人生在腦子又重新走了一遍。
一天父親問我何時走?我說過二天,他卻說:“可能碰不到了。”我頓時語塞,不知所雲。離開上海的前一天4月26日,我在醫院陪伴,盡管父親怎麼都覺得不舒服,但我還是不斷地和他說些話以分散他的注意,並輕拍他的背部。傍晚,父親由保姆用輪椅推著從18樓病房送我至醫院大廳,他伸手和我握別,說:“去吧,路上當心。”這句說過無數次的普通道別,卻成永別。
回到紐約後的每一天我只祈禱病魔帶給父親的痛苦少一點、再少一點。一個多星期後的5月8日--母親節當天,父親擺脫了病痛去見他的母親和我們的母親。父親的思維始終都是清楚的,大哥在微信上貼了這麼一段令人鼻酸的話--“那天我在醫院不斷地抱爸爸起來又睡下,我問他,小時候你抱我,現在我抱你,是誰抱誰多呢?他不屑地說:那還用說。”盡在不言中。
5月12日,父親在除我之外的所有子女們和孫輩們的環繞下,安臥在充滿紅色玫瑰的棺木中化為一縷青煙,父親那本書就此翻過了他人生的最後一頁。他的骨灰將和母親一起安葬在福壽園的老幹部陵區,書卷形墓碑是他們生前共同選定的,臥碑上娟刻著八個字是他們生前彼此許下的承諾--“風雨同舟 永世相伴”。
注:此文發表在2016年5月28日《世界日報》家園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