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周立波和他的“咖啡大蒜”

周立波这个人，讨厌他的人好像很多，喜欢他的人也不一定少，但无论讨厌或喜欢他，周立波的脱口秀才能还是比较让人瞩目的。周立波自称也被承认是海派清口创始人，他那个海派清口与美国人的脱口秀有点相似。周立波本身原是滑稽演员，有喜剧天赋，头脑机智反应快，语言也比较滑稽幽默，所以当初一炮而红并非偶然的。

稍早于周立波，上海其实还有个叫做蔡嘎亮的，也搞脱口秀，一度还有“南蔡北郭”（郭德纲）之称，但那个显然有点夸大其词。“北郭”在国内无人不晓，“南蔡”则出了上海，未必有人知道。周立波出来后，蔡嘎亮相形见绌，光芒被盖掉大半，就影响和知名度而言周立波倒可以与郭德纲一较长短，所以如果说“南周北郭”倒是比较名实相符的。“海派清口”既是周立波自创的，好像也只有周立波玩得转，周立波与他当初的提携人关栋天闹翻后，后者从上海滑稽团里又找了一个女滑稽演员顶替周立波，如法炮制搞了一个女版海派清口，但效果乏善可陈，无法与周立波相提并论，那个复制海派清口不久就无疾而终了。

上海滑稽界有才能的人比比皆是，早年滑稽界泰斗级人物周柏春姚慕双哥俩不说，杨华生笑嘻嘻严顺开童双春王双庆，还有现在的毛猛德等等哪个都是有几把刷子的好演员。可是除了严顺开因为出演电影《阿Q正传》而较为出名外，其余几个的影响都难以跨过长江走向全国。与侯宝林马季马三立姜昆侯耀文等北方相声表演名家相比，名气影响都无法相提并论。这并非上海滑稽演员才能不及北方相声演员，吃亏的乃是方言。上海话长江以北的广大人民群众听不懂，无法“喜闻乐见”，再滑稽再搞笑，人家不知所云，还是对牛弹琴。从这个意义上说，周立波用上海方言搞出的海派清口竟能够在全国无人不晓，可见他的确不同凡响，是有两下子的。周立波出自上海滑稽界，能在全国范围崭露头角，使上海滑稽表演艺术也顺带受到世人瞩目，对上海滑稽表演艺术的贡献可谓不小，但可惜他无法如赵本山把东北地方的二人转推向全国那样也将上海滑稽戏再推上一层楼。听闻周立波与上海滑稽界同仁关系紧张，那是他后来跑去外地搞节目主持和《壹周立波秀》的原因之一，若果然如此，自然也难指望他对上海滑稽表演艺术再有更大作为了。

周立波的想象力和语言才能都是相当不错的。他早期的《笑侃大上海》《笑侃三十年》等，素材都是取自身边的日常琐事，经他一提炼以夸张口吻调侃一番，就变得笑果十足，听来滑稽好笑又十分亲切。我记得他把从前的女式游泳衣说成是许多百叶结，那个就很别致形象，也很好笑。他的海派清口里时有幽默诙谐的句子出现，后来还有人替他编了一本书，在里面收集了他的所谓名句，在书店里卖。

相声演员也好，滑稽演员也好，都会调侃，既拿自己调侃，也调侃别人。周立波也一样，他的海派清口也调侃自己和别人，调侃自己的比如说他小时候经常被他妈妈用拖鞋揍，揍得身上伤痕累累之类的。调侃别人的有拿张艺谋冯小刚相貌搞笑的，有模仿刘欢短脖子扛肩膀唱歌和小沈阳娘娘腔的“为什么呢”的，但最出名的是他那个“咖啡”与“大蒜”的比喻。那个比喻被认为是调侃郭德纲的，言下之意他自己的海派清口是“咖啡”，比较清香上档次；郭德纲的相声则如“大蒜”，比较土而没品味。他的这个调侃当时可谓笑果十足，场子里的听众笑得前仰后合。但这个调侃很得罪人，不仅得罪郭德纲本人和众多郭德纲的粉丝，而且使得很多原本就不怎么喜欢上海人的北方朋友分外讨厌周立波。郭德纲后来说有的人别看他抹的油头粉面，隔着老远就看出是个人渣，那“人渣”就是对周立波“大蒜”的回应。但我觉得那个“人渣”的回应与“大蒜”不是很对应，也不如“大蒜”巧妙。从前上海人自认比较领风气之先，不似外地人闭塞保守，因而有一种优越感，这种优越感难以出口，但外地人不难感同身受，因而对上海人也比较反感。周立波的“咖啡大蒜”的比喻很形象贴切地表达出上海人的那种优越感，但又不落什么把柄。因为无论“咖啡”还是“大蒜”本身都是不带贬义的中性名词，可是摆在一起一比较，又把想表达的意思准确无误地传达了出来，由此是可以看出周立波的语言才能的。反观郭德纲的回应，“人渣”是个骂人话，用在哪里都是一种人身攻击。用在相互调侃之中显然不是很适合。就像泰森和霍利菲尔德的拳赛，拳来拳往分胜负的事情，咬耳朵就未免失分又失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