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回国杂记（二）

 小区树荫茂密，有造型各异的白色礁石假山和曲曲弯弯的水池，池中水面荷叶覆盖。十来栋高楼林立，分布于树丛之间，高楼是政府集资房，这里的居民多是政府工作人员或退休干部。树荫之下辟出一块空地，置有简易健身器材，清晨一男一女两个清扫人员身穿蓝色制服，手持长柄竹扫帚哗哗哗地在空地上扫落叶与零散树枝，一只肚子松弛下垂貌似怀孕的肥猫在边上树荫下的草地里蹑手蹑足轻盈穿行，时或驻足侧过脑袋注视过往行人，呲牙咧嘴打个哈欠，呼地跃起一阵紧跑穿过空地迅速跃入空地对面的草丛之中。一个行动不便目测年龄一百岁上下的老婆婆在空地上手扶健身器一动不动地锻炼身体，身边置放着底部四只脚的拐杖。另一个白发眼镜婆婆从边上小路经过，看到“百岁”婆婆，上前招呼，”锻炼呀？你老人家身体好哟”。“百岁”婆婆说，”不得行唠，老了。你身体好，走路拐杖都用不到！“眼镜婆婆说，“我比你年龄小些的嘛。”百岁婆婆说，“小也小不到好多啥。”眼镜婆婆说，“小一岁也是小啥。”

  小区门口早上有个妇女卖重庆油茶，置一张简陋的圆桌，围桌一圈板凳，桌上置放着七八个各式重庆小菜，装在大小不一的盆子或茶缸里，有凉拌粉条，重庆怪味胡豆，炒土豆丝，耙豌豆，榨菜等，边上一辆小推车，车上置放着馓子做成的油茶，鸡蛋饼之类，车边的地上放着两大锅粥。这里生意兴隆，早上七点至九点，老板娘只做两小时生意。老板娘人未到，已有周围居民等着，俟老板娘一到，支开家当，圆桌立即坐满一圈，六七颗脑袋凑在桌上油茶粥碗前，呼噜呼噜啜粥声此起彼伏，七手八脚用勺子筷子往自己碗里扒拉盆子里缸子里的小菜，有的干脆斜端起盆子往自己碗里扒拉。桌上的吃客尚未吃完，就有新的吃客陆续到来，等在一旁。顾客吃完，老板娘收拾碗筷，到边上店铺门口的自来水管前冲洗碗筷，继之用以给下一批顾客盛油茶。通常九点不到，两大锅粥就已经见底，去晚了的顾客只能吃“残羹剩菜”。听朋友说此老板娘在这里卖油茶已有十好几年，说她原本是三钢下属一个工厂的职工，年轻时有几分姿色，找了一个挺有钱的丈夫，很早就开一辆桑塔纳，还挺拉风的。后来丈夫贩毒，被逮着枪毙了，老板娘生活境况一落千丈，之后就卖起了油茶，又找了个开出租的丈夫。前几年看到又换了一任新的丈夫，是个年纪大的，有时帮着她一起卖油茶。问朋友城管不管她吗？朋友说重庆这里没得啥子城管，下面小区门房的看门保安之类也是老板娘的常客。我在老板娘那里吃了两三次油茶，想起在上海坐在小吃店里吃大饼油条的情景，上海是啜豆浆吃油条，这里是啜油茶稀粥吃鸡蛋饼。与老板娘小聊，说，你这里生意很好啊。老板娘说，是还可以。都是多年的老顾客。她说她每日凌晨2时就起床准备各式小菜，煮粥等，到了早上她丈夫在自家小区门口卖，她则跑到这里来卖。因为她从前住此附近，在这里摆摊多年顾客都熟了，所以搬家之后她仍然每天到这里来摆摊。

 去繁华街观音桥附近的交通银行提取现金。进了银行大厅，一个穿制服的女大堂经理迎了上来，说机器上操作方便，不用排队，引我到机器上提款。输入密码后，提不出款，机器上提示账户被冻结。女经理问我是否半年之内不曾用过此账户，我说去年此时回国时用过，之后整一年未动过。她说，哦，难怪。半年不用的账户都会被冻结。引我去柜台办理解冻手续，我的账户开户时所用护照已经过期，借此机会正好更新新护照资料。接待我的是一个年轻小妹，态度殷勤，一口一个“老师，老师”，但业务仿佛不甚熟悉，在电脑上几次操作搞不定，又向边上资深同事借了平板继续操作，用平板给我照相，说，嘴巴张一下。之后继续捣鼓平板，到了某一步，又继续不下去了，说“老师，不好意思啊”，叫来经理指导。经理过来站在小妹身旁说，“不慌，不慌，以前也碰到过的，这种情况。与小妹一起摸索操作，忽然，银行整个电脑系统出现故障，业务瘫痪，银行里的顾客一阵骚动，银行工作人员纷纷跑出柜台向顾客解释，道歉，说电脑系统因不明原因出现故障，暂时停止业务，何时恢复不知，希望顾客明日再光顾，不便之处，敬请谅解云云。小妹陪笑对我说”老师，不好意思啊。做不了了，要么你留个电话，等电脑修好了，我给你打电话。“于是，留下电话，去外面繁华街逛逛。大约两小时后，接到银行小妹打来电话说，电脑修好了，可以继续业务。于是，又回银行，小妹又用平板给我照相，说：嘴张一下。我好奇为啥要嘴张一下，问小妹，她解释一通，我也不得要领。小妹又叫来了经理，两人一起捣鼓二三十分钟后，终于更新好了我的新护照资料，并解冻了冻结的账户，小妹引我到机器前输入密码，顺利取出了钱。

 夜里在小区散步，看到楼下大楼入口处墙上挂着一张网格长和网格员的相片。不知这网格长网格员是什么新鲜玩意，上网查询了一下，说是社区实行网格化管理相应的管理人员。想来大概与从前的居民街道管理人员相当吧。同是社会基层辅助管理人员，区别是从前的居委会成员多由文化不高年龄偏大的半家庭妇女担当大任，而现在的网格员网格长多是年轻有学历的靓男靓女。在大楼入口处的边上有半开放式空间，里面置放有桌子板凳和书架，书架上陈列着些许书，看看书名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简史，中国共产党简史，社会主义发展简史和习思想学习资料汇编等。一只黄白色相间的大猫蜷缩在书架一空格里睡觉，猛一看以为是假的玩具猫，定定神，一阵鼾声从大猫那里传来，确定那是一只蜷缩在”习思想“之上沉睡梦中的幸福的大猫。（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