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二）

经过了很长时间，小九才从大明的阴影里走出来，虽然想起他还是会心痛。那时候，小九还是年轻，也不是特别有心计有思想，对待经历了的事情缺乏起码的反思。大明之后，小九还经历过几次这样的感情，都是因为自己太过投入和主动，反而最后都失败，而且都是男方提出分手的，几次这样的经历之后，小九的自信心丧失了很多。虽然她相貌一般，但是气质优雅与众不同，只是很多时候，这种与众不同不知是带给了她好运气还是坏运气，这大概就要看人的喜好了吧。

之后的几年里，小九似乎很少笑，给人一种冷硬的感觉。其实她的心是脆弱的，她经常感觉无缘无故的忧郁，感觉孤单，想哭却经常哭不出来。有一次她去幼儿园替姐姐接孩子，还没到时间，她在园区外面等着的时候，忽然感觉一阵胃疼，就蹲了下来，这时候正在园区里闲聊的二位年龄大概有接近六十的老太太走了过来，这二位老太太大概是给孩子们做饭的，满脸的慈爱和关心，见小九蹲在那里，急忙问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不知道怎么回事，小九的眼泪忽然决堤而下，在那抽泣起来，弄得二老太太惊慌失措的从园区里出来，拉着蹲在地上的小九进到幼儿园楼里，找了一个屋子让她坐下，给她倒了热水。小九不知心里哪里来了那么多的委屈，眼泪止不住的流，任凭二位老太太怎么问，她也没说，其实就是压抑积聚在心里太多太久了吧。

小九26岁的时候结婚了，丈夫是一位文艺青年，摄影写作的，样样都好，家庭条件也不错。小九抵抗不住他狂热的追求，就同意跟他交往了。交往了大概二年结的婚。其实婚前，小九发现了男方的一些致命缺点，如果在人生阅历丰富的人那里，断然不会选择给他结婚的。比如他跟小九谈恋爱的同时还对其他女人献殷勤，那种献殷勤是情不自禁，毫不自知的，连小九生气了他都没有注意到。有一次男方的单位举行新年晚会，他带小九去了，席间他就对一位女同事献殷勤，又是给人家夹菜，又是跟人家合唱一首歌的，当时小九就坐在他旁边。那情景让小九很是生气，拎起包就往外走，是男方的同事赶紧拉了一下他的衣服，告诉他小九走了，他这才追出来，却竟然对小九大喊大叫说她无理取闹，小九没有表情的看着白色的没有温度的路灯下他那张戴着眼镜，瞪着眼睛，手指指划划跟她掰扯的样子，一言不发，站在路边等出租车没理他，车来了，小九钻进车里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二天他跑到小九家里，又是赔礼道歉又是一顿解释，小九看着他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心里不忍了。后来还有几次，小九去单位找他，也见到过他跟其他女同事在一起，或许真的没做什么，但是那种暧昧的氛围让小九不舒服，其实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交往，小九对他也有了一些了解，他属于那种有贼心没贼胆的人，或许真的没有做什么，但是这种感觉让小九对他的感情忽然变得淡了许多。

不知道是他们准备结婚意味着小九不会跟他分手了还是怎么样，小九发现他对她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对小九的质疑和因此的脾气，他也开始瞪眼珠子了，也会大声咆哮说他什么也没做了。这时候却小九却怀疑自己是不是多心了。在结婚前夕，他们没少因为层出不穷的矛盾闹腾。

可是最终他们还是结婚了。

小九现在回忆起来，会满脸落寞，无助和后悔晚矣的表情，非常遗憾自己年轻的时候没有现在的经验和决断，也很难过当时没有人指点，连自己的父母也劝她嫁给男友，因为男友特别会讨父母喜欢。小九细想着，平时他们没有矛盾的时候相处也是挺愉快的，小九根本上还是属于那种小女人，撒娇小作，她不烦男友，甚至很惦记他，对他的照顾从头到家事无巨细，但是她非常不喜欢跟男友有肌肤之亲。其实爱情包括二部分，一部分是对这个人深刻的喜欢，另一部分就是对肌肤之亲的接受和渴望。那么这样看来，小九对男朋友的感情就不是真正的爱，但是她那时却愿意跟他结婚。

结婚的时候他们跟父母住在一起。小九好像变了很多，变得怯生生甚至经常讨好公婆，很怕自己出什么错。公公多数时候比较好，婆婆是很难相处的人，而且在儿子面前一套，背着儿子又是一套的那种人。小九哪里是她的对手，所以婆媳经常出现问题，婆媳出现问题，公公向着婆婆，让小九受尽委屈，她也跟公婆吵嘴，但每次当着丈夫的面，婆婆都不吱声，摆出一副受欺负的样子，丈夫一不在家，她就给小九气受。丈夫下班回来，小九跟他诉说委屈，声泪俱下，谁知丈夫竟然毫不犹豫的站在婆婆一边数落小九。有一次，公公婆婆一起数落小九，小九坐在那里流泪一言不发，婆婆公公还没有收敛的意思，小九忍无可忍，穿上大衣跑出了家门。丈夫追了出来，他一把拽住小九，按照常理，应该好好安慰一下，他却跟小九横眉立目说小九不该跟老人吵架。小九忽然感觉心里没有了悲伤和委屈，眼泪也流不出来了，心里忽然变得很平静。她对丈夫说：“我们搬出去住吧，如果你不同意搬出去，我们就离婚。”

其实小九说离婚时心里也是害怕离婚，不想离婚的，毕竟刚结婚不久，而且也不是一件好事，可丈夫同意了。

他们租了给一室一厅的房子住下，房子的条件很差，搬进去的时候是冬天，厨房冷的结冰，但是小九没有在意，在那样的时刻，能够远离公公婆婆就是好，而且小九是那种到处可以留下生活气息的女人，无论怎么差的条件，只要小九在，那个地方就会有花，有洁净和热气腾腾的饭菜蒸汽。离开了公公婆婆，他们过的还算平静快乐，但是公公婆婆却经常打电话来问这问那，小九几乎不接电话，公公婆婆就问丈夫怎么家里总是没有人接电话，丈夫回来就质问小九，而且有几次丈夫看见小九把电话线拔掉，他们因此又大吵大闹，丈夫责怪小九对他父亲不好，小九说她不喜欢午睡的时候公婆打电话，不喜欢公婆经常给他们打电话，所以就把电话线拔掉了。

他们就是这样，好了吵，吵完也会和好的在出租房里过了段时间，不吵不闹的时候，小九对丈夫还是一如既往的照顾的很周到，她丈夫每天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小九看他忙，也有做完晚饭给他送去，甚至下着大雨去单位给他送雨具，自己趟着满街的雨水，黑灯瞎火的。有时候她也会想吃烤地瓜，就让丈夫给她买，想吃冰糖葫芦了，让丈夫买，不闹的时候也算平静吧。

大概几个月后，小九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