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郎。《拾旧沙河梦》023。我家保姆

作者:巴郎  于 2022-10-8 17:13 发表于 最热闹的华人社交网络--贝壳村

作者分类:巴郎|通用分类:前尘往事

巴郎。《拾旧沙河梦》023。我家保姆
巴郎长篇自传《巴郎旧事》第一部:《拾旧沙河梦》 

 *****  梦牵少年时,拾荒百万字  *****
掬捧沙河那一泓流水,仔细清洗这两眼昏麻。
常忆起曾经少年英姿,转瞬间已过六十花甲。
世事如枰棋难料变化,人生似炉铁反复锤打。
夕照驿道孑然归去客,回首来路依稀是旧家。
巴郎  记于20191205  -  20201218


二三。我家保姆

据说,妈妈在生下我不久,就调迁到县城沙河子的万县供销合作社,也就是后来的百货公司。工作忙,加上又是新的单位,不便带着我,就把我寄养在外婆家。外婆家在万县与利川交界的七曜山区,罗田镇马头场三溪村,是典型的东巴农家。外婆家儿女众多,有3个儿子7个女儿,3个儿子也即是我的舅舅们,都早已成家立业,分家另过,但仍在同一村里,大二三四女儿已出嫁,我妈妈是老三,家里还有五六幺3位女儿,也即是我的姨妈们。
我出生后4个月左右,就与妈妈分开了。贫穷岁月身体瘦弱,三天二头病病秧秧的,为了活命,外婆将米浸泡后磨成米糊,或用黄豆磨成豆浆,以慰我的饥肠。平时,姨妈们抱着我,沿村求乞百家奶。可怜唏唏地守在奶孩子的大婶大妈门口,希冀其在喂完她们自己的孩子之后,能给我这可怜的小子,剩下一口半口。
犹忆昔日灾荒苦,孤独伶仃倍艰难。吃遍姑嫂婶娘奶,尝尽弟兄叔伯饭。千层鞋行干里路,百纳衣含百家暖。父老乡亲情谊深,不敢或忘有生年。
直到7个月大后,终于找到了我的奶妈。奶妈姓黄,家有丈夫和儿子,住在10里远山上的枫香坪。儿子比我要大,已有1岁了,逐渐地可以吃米饭等固体食物,可以断奶了。但黄妈妈奶水还充足,就有人介绍外婆与她见面。或许是天性,她一抱着我,就油然而生一种亲近感,我也是一咬上奶头,就不愿意松开来。双方一拍即合,于是我在黄妈妈家住了下来,与黄家小哥哥分享妈妈的奶水。外婆也经常送粮送物接济,听说吃鱼能发奶,幺舅常跑到40里远的谋道溪去,钓捉小鲫鱼,送到黄妈妈家。我在黄妈妈家生活了岁多,直到58年底,3年自然天灾开始,收成大减,生活拮据,黄妈妈的奶水突然地没了,外婆才将我接回。记得那年下乡,去枫香坪劳动,修建枫香水库,还去见过黄妈妈一面,已是满头白发颤颤微微,听她讲说儿时臭事趣事,只觉亲切,但是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63兔年,自然灾害已经过去,国家主席刘少奇在全国大力推行“三自一包”,即自留地自由市场自负盈亏包产到户,经济形势极大改善,人民丰衣足食,社会欣欣向荣。夏天,我弟弟出生在三段收购站,食品公司对面。妈妈的奶水还足,加上婴幼儿每天供应半斤牛奶,营养不差。发育快,晚上总是哭闹,后来妇幼保健院的医生检查后,说是缺钙,严重会导致鸡胸。发现及时,补充钙和维D后,情况改善了。找的保姆是钟婆婆,住48队钭对面,牟炳洪小梅兄妹家隔壁。钟婆婆只照料白天,妈妈早送晚接,中间来喂几次奶。钟婆婆50 - 60岁,慈眉善目,对小孩细声慢语,加上家有小辈常帮忙照看,倒是可以放心的。
转过年是64龙年,我家搬到二段收购站,工商联对面。这时妈妈又怀孕了,为了节省开支,想找一个住家保姆。那时没有打广告一说,都是街坊同事介绍推荐。去掉几个年老体弱者,挑了两个面试,结果却都不理想。一个是市郊大周镇人,倒也手脚便捷,做事麻利,但她要求休周末,要回家与家人在一起。虽是情有可谅,但却是不适合我家状况,只好作罢。另一个倒能言会道,也会来事,试用一周,与妈妈很谈得来。我也挺喜欢她做的菜肴,至今还记得她做的茄鱼,把茄子切半,茄皮片成鱼鳞状,倒上半瓶菜油,文火慢炸至金黄色,放上姜葱蒜麻辣双椒,摆上桌,色香味俱全,着实下饭。只是犹豫了数日,妈妈还是婉辞了她。妈妈悄悄地告诉我的理由是,她做的菜肴虽然好吃,但我家全家每个月只有2斤菜油供应,如果将其在前一二周就折腾完了,后面几周又怎么办呢?
一个诚实体贴勤快能干,理解爱护孩子熟练操持家务的保姆,实属凤毛鳞角,少之又少,难以遇见的。正在焦虑无着之时,有人介绍了邱姨上门。我妈妈和邱姨一见如故,马上就确定了下来,认为她就是那要寻觅的合格保姆。邱姨在我家近2年,亲手抚养了我弟弟我大妹,我将用下面专节来描述我对邱姨的印象。我妈妈认为,邱姨是她遇见的最为合心的保姆和姊妹。我那时虽幼小,但也认为确是如此。

文革中期70鸡年,“九大”召开,革命和生产又重新走上正轨,我的小妹也来到这个世界上。妈妈产假休完,找到了保姆,是一位姓李的婆婆。李婆婆大约60多近70岁,小巧苗条个头,动作敏捷。她家住在派出所旁边的板壁房的下层吊脚楼,路面层就是先前提到过的卖奶油香瓜子那家摊贩。要在派出所与板壁房之间的石梯下行数步,才能到达李婆婆家门口。她家是一间卧室加厨房饭厅,平时一个人带个孩子,显得还宽敞。但若是儿子一家回来,就显拥挤,转身不便了。
李婆婆的父辈大概属于小业主,她也受过教育,初通文墨。据说夫家也还殷实,只是在快解放时,国府腐败,通货膨胀,金元券贬值,丈夫生意破产,气病而亡。她含辛茹苦,拉扯儿子长大。儿子李涵柏,一家三口。媳妇姓陈,陈姨是机关幼儿园的厨师,烧得一手好菜。两人有一个3岁的漂亮女儿。儿子一家住在幼儿园,很孝顺,几乎每天都要回来看望李婆婆。当时我在上初中,每天接送春霞。若碰见陈姨在家,是最好了。她总会变戏法般,几分钟就做出小点心来,或糕点或包子或肉肴面烙饼,给小妹李丫和我,一人一小份,她和李婆婆坐在旁边,笑盈盈地看着我们吃着,现在回想起还感十分温馨。
李叔,身材魁梧,约1.8米高,一表人才,据说是省里某大学的毕业生,很有才气。可惜生不逢时,正值不要文化的革命时代,任你腹有才华,也难以施展。先是分在县剧团当编剧兼龙套演员,写过并上演过几出短剧,刚刚在县城有了点名气,剧团又响应毛主席:“文艺为工农兵服务”的号召,去各区乡镇巡回演出。由于他视力高度近视,1000多度,戴着厚重的圆形眼镜,那时研磨近视镜片不过关,镜片上满是一圈圈的光圈,亮闪闪的,对着人恰象是蛇的复眼。近视的矫正度数也不足,不戴眼镜是睁眼瞎,戴上眼镜,看人亦模糊不清,要极近的距离才能认准。这样的视力,怎能到农村去,走上坡下坡路石板路田坎路呢?剧团领导可怜他,与文化馆打好商量,借调他去文化馆当讲解员。
这种安排倒也不错,可惜好景不长。有次,主管文艺的革命委员会头头到文化馆视察,在展厅碰上李叔,他不见李叔主动热情上前,向领导打招呼问候,反而视若不见,直瞪瞪地毫不礼貌地瞧着领导,心中不由无名火起,极为不满。后来又得知李叔本应下乡为工农兵群众演出,却想方设法地留在了城镇,背叛了革命文艺,当了可耻“逃兵”,不由得怒气冲天。回机关后,专门下文,批评剧团和文化馆相关领导,要他们写出检讨,改正错误。团馆领导好心办了臭事,不敢陈述情由,赶快把李叔送去了在乡下的剧团。
李叔高度近视,在乡下吃苦受罪,自不必言。偏偏屋漏又逢连夜雨,不久,“整顿社会秩序,严打刑事犯罪”运动开始了。如历次政治运动一样,大家都深挖猛查蛛丝马迹,以配合运动。就有剧团的小演员,12 - 13岁,站出来揭发,说李叔有两次与他挤在一床睡觉。一石激起千重浪,在严打风潮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很快将李叔停职检查,并交付公安审讯录供,在人证物据不足的情况下,定性为亵渎少年的鸡奸犯,也就是现在的同性恋,恋童狂,从严从重从快地判决,15年刑期,从71年算起,立即执行。这时候,李家的天塌了,婆媳终日泪水洗面。好在媳妇陈姨孝顺,将风中残烛的婆婆接在一起同住,照料起居,苦捱着,待女儿长大,待丈夫刑满归来。

我爸爸作为公安民警,必须要划清界限,是不能再与李家交往的了。急迫下,倒是又找到保姆了。保姆文婆婆,70岁出头了,比李婆婆还老。她有1.7米左右身高,身板苗条,虽然皱纹满脸,但那眉眼,那沉静典雅,年轻时肯定是美女一枚。她住在安乐供销社楼上,正对着沙河桥头,从窗户看下去,沙河桥头及四周,连带沙田路两侧,直到法院和人委,都收在眼下,就象现在电视中的风景片,常换常新。
文婆婆极爱干净,有洁癖,家里虽说是旧楼板,板壁墙,老家俱等,一看就是有年头的,但室内布局整齐干净,收拾到位,一尘不染。她识文断字,订有报纸杂志,家里还有一台弯嗽叭的林格风,可放唱片。每逢下午3 - 4点钟,她靠在竹躺椅上,挑选一张唱片放上,多是曲艺唱段,咿呀咿呀地,用足尖打着拍子,听得津津有味。她有个儿子,在外地工作,好象在南昌哪一所大学里当教授,在那里安了家,生活宽裕,经常寄钱回家,接济老人。也多次说过,要接老人过去。老人却是故土难离,踌躇未去。她不缺钱,但难耐寂寞,找点力所能及的事做,照料个孩子的起居,给孩子读读诗讲讲故事,重温逝去的年华,也能从孩子的欢笑中得到慰藉。我家与文婆婆的关系很好,是那种互相理解而淡如水尽在不言中的那种关系。小妹在文家差不多2年,直到3岁,进了幼儿园方止。之后不久,文家儿子回来,将70多岁高龄的文婆婆接走了。
巴郎  记于2020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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