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郎。《拾旧沙河梦》079。锐弩若远

作者:巴郎  于 2023-4-14 17:23 发表于 最热闹的华人社交网络--贝壳村

作者分类:巴郎|通用分类:前尘往事

巴郎。《拾旧沙河梦》079。锐弩若远
巴郎长篇自传《巴郎旧事》第一部:《拾旧沙河梦》 

 *****  梦牵少年时,拾荒百万字  *****
掬捧沙河那一泓流水,仔细清洗这两眼昏麻。
常忆起曾经少年英姿,转瞬间已过六十花甲。
世事如枰棋难料变化,人生似炉铁反复锤打。
夕照驿道孑然归去客,回首来路依稀是旧家。
巴郎  记于20191205  -  20201218


七九。锐弩若远

“锐弩若远”,是文革中最具影响力和代表性的四位诗人。

1。李锐

李锐,1917年生,北京人。1934年入武汉大学工学院,37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于民族危亡之际,投笔从戎,奔赴延安,转战南北。建国后曾任水利电力部副部长,是最有影响的三峡工程反对派人物。在庐山会议上直言致祸,被定为“彭德怀反党集团”成员,放逐长达二十年。
李锐曾兼任毛主席的秘书,比肩陈伯达、胡乔木、田家英诸秘书等,皆文釆斐然,才华横溢。他从十六岁起,就开始写作,到2019年102岁去世,小说、杂文、散文、传记、诗词,数十年间从未辍止,著述甚丰。
文革发生时,李锐早已是贱民,流放乡野,后又关入秦城监狱8年。为保持脑力不衰,思想健康,在狱室中,曾吟得诗词四五百首,以打发这难捱无望的岁月。并用护士发下的棉签,蘸着龙胆紫药水,把一首首“铁窗诗作”写在《列宁文集》上的空白处,以掩人耳目。出狱后于1980年以《龙胆紫集》出版。

李锐《七律-庐山吟》:
  “借得名山避世哗,群贤毕至学仙家。
   出门总是逐风景,无日能忘餐晚霞。
   漫步随吟今古句,高谈且饮云雾茶。
   林中夜夜闻丝竹,弥撒堂尖北斗斜”。
李锐《五言古风-叹己》:
  “延水山洪猛,庐山云雾愁。强项悲日月,铁栅度春秋。
   长歌驱毒氛,低唱觅同俦。浪潮胸中涌,蛟龙笔下游。
   调翻三峡案,言重百家流。云破潇湘月,青光耀斗牛”。
李锐《古风-论三峡工程》:
  “妾本巫山女,含怨侍楚王。泪滴三春雨,愁染六月霜。
   泪愁应随东逝水,乘风直下太平洋。
   乞君莫作断流计,天地灵药八千方。
   石壁立,平湖望,流断永使妾哀伤”。
有些老同志也喜欢作旧诗,但语多概念,缺乏诗意,不合格律倒是次要的,被称为“老干部体”。而李锐的诗,虽也可称为老干部体,但从意境、物象、情源到遣词、用韵,确是古风,读起来琅琅上口。

被关在牢中的李锐,曾写下“关怀莫过朝中事,袖手难为壁上观”的联句。他曾言及:“外面的世界我全然不知,只是从报纸上感到这种最强烈的印象:只有一种声音——最高指示;只有一种形式——早请示、晚汇报,跳忠字舞;只有一种忠诚——四个伟大,大海航行靠舵手;只有一种信仰——阶级斗争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因此,《龙胆紫集》中有几十首诗是为此而作。”
1967年4月的《五十自寿》:
  “依然一个旧灵魂,风雨虽曾几度经。
    延水洪波千壑动,庐山飞瀑九天惊。
    偏怜白面书生气,也觉朱门烙印黥。
   五十知非尤未迟,骨头如故作铜声”。
此诗之首联“依然一个旧灵魂”,显然是回应领袖的“最高指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是一场触及人们灵魂的大革命”。颔联之“延水”及“庐山”,乃李锐革命生涯之两大转折点。颈联慨叹多少知识分子、革命干部在文革中沦为阶下囚。宋代流徏囚犯,多用烙铁印其面颊,打下印记,称为黥面。尾联以“骨头如故作铜声”之壮语作结。李锐,代表了在文革的风雨中,刚直不阿的老一代革命者。诗如其人,信然!
赵朴初曾为《龙胆紫集》题《临江仙》词一阕:
  “不识庐山真面目,几多幽谷晴峰。只缘身在此山中。峰头刚一唱,谷底坠千重!
    度尽劫波才不灭,诗心铁壁能通。莫将此道比雕虫。血凝龙胆紫,花发象牙红”。

2。聂绀弩

聂绀弩,1903年生,湖北京山人。1924年黄埔军校四期生,25年入莫斯科中山大学,27年归国,34年加入中共。长期作报刊编辑,曾在上海参加左翼作家联盟。
聂绀弩著作甚丰,体裁多样,尤以杂文饮誉文坛,曾任中国作家协会理事等职。然于55年因“胡风事件”牵连,受到留党察看和撤职处分。57年被划为“右派”。1967年12月文革中,聂绀弩因“攻击林彪、江青”,以“现行反革命罪”被捕入狱。

“诗言志”,但主要是“动于情”,没有需要喷发的感情,哪里来的诗歌呢?古今中外,一律如此。刘勰:“诗人什篇,为情而造文”,“繁采寡情,味之必厌”。白居易:“感人心者,莫先乎情,莫始乎言,莫深乎义。诗者:根情,苗言,华实,声义”。林语堂:“诗歌,那不过是渲染着感情的真理”。聂绀弩认为:“旧诗适合于表达某种感情,二十年来,我恰有此种感情,故发而为诗”。
聂绀弩的旧体诗词,包括文革时期作品,虽散佚一些,但大部份都收入《散宜生诗集》中。散宜生本是西周一个大臣的名字,聂绀弩借取‘散’和‘宜’两个字,表明自己一生的散放状态。中共文胆、才子胡乔木为此诗集作序:“不要忽略作者以热血和微笑留给我们的一株奇花——它的特色也许是过去、现在、将来的诗史上独一无二的”。李慎之评曰:“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寓悲情于旷达、寄忧伤于诙谐的诗,以为有诗人以来所未有,赞叹之余,称之为‘绝世奇诗’”。

聂绀弩的诗,多是逆境中的产物。聂氏的监狱诗、流放诗,笔调潇洒与逍遥,此源自其豁达的哲人襟怀,而聂氏却常自嘲为“阿Q气”。如其在文革初期所写的狱中诗《岁尾年头有以诗词见惠者赋谢》:
  “奇书一本阿Q传,广厦千间K字楼。
   天地古今诗刻划,乾坤昼夜酒漂浮。
   燕山易水歌红日,曲妇词夫惦楚囚。
   多谢群公问消息,尚留微命信天游”。
聂绀弩《风车》:
  “八臂朝天一纺轮,朝挥行雨暮行云。
   俯看平地疑流水,仰慕高踪远塞尘。
   天际东风春猎猎,磨房文札雪纷纷。
   唐吉诃德真神勇,竟敢操戈斗巨人”。
聂绀弩《观泉》:
  “投荒垂老一尘轻,走石飞沙塞上情。
   何日同寻青冢好,此身新见黄河清。
   我从滟滪堆边至,君在蓬莱顶上行。
   偶尔相逢成一笑,不知何处不春明”?
聂绀弩《过刈后向日葵地》:
  “曾见黄花插满头,孤高傲岸逞风流。
   田横五百人何在,曼倩三千牍似留。
   赤日中天朝恳挚,秋风落叶立清遒。
   齐桓不喜葵瓜子,肯会诸侯到尔丘”?

聂绀弩之诗,颇多与“落难”文人的唱和之作。如聂绀弩曾先后写下十三首诗赠胡风。胡风夫人梅志曾言:“这些诗不仅表现了他们的友谊,也表现了他对胡风一生坎坷遭遇的不平和感慨,读这些诗能使人感到一个正直人的伟大灵魂”。如66年初,正处于文革暴风雨的前夕,有诗赠即将遣往成都的胡风:
  “武乡涕泪双雄表,杜甫乾坤一腐儒。
   尔去成都兼两杰,为携三十万言书”。
聂绀弩的诗得以传世,有其狱中难友李世强一份功劳。被囚临汾监狱期间,被判无期徒刑的聂绀弩常教李世强学诗,并把自己的诗显示给李世强看。李世强感到:“这些诗句是血泪凝成的,这是整整一代人的血泪……这是千古绝唱,我一定想办法带出去”。75年夏,李世强获释,利用“一藏二背三抄”的办法,把聂氏诗稿偷带出监狱,回京后交给聂氏夫人周颖。李世强离开监狱与聂绀弩诀别时,聂塞给李一张小纸条,内有留给李的最后一首七绝:
  “难事逢轻当为重,霉时斗短不如长。
   堪破浮云未了事,何须夜赶嫁衣裳”?
聂绀弩,是老一代文人在焚书坑儒的年代,力创旧体诗词“新声”的杰出代表。章诒和在所著的《往事并不如烟》中,对聂绀弩作了生动而精辟的论述:“聂绀弩在小说、诗歌、杂文、散文、古典文学研究方面的贡献,是继鲁迅之后的第二人。特别是他的旧体诗,形类打油,旨同庄骚,读来令人欲笑而哭,自成一格,人称‘聂体’,是‘异端’诗的高峰”。

3。郭沫若

郭沫若,1892年生,四川乐山人。早年留学日本。“五四”期间,积极从事新文化运动。曾参加北伐战争、南昌起义、中国左翼作家联盟。建国后,任全国文联主席、中国社会科学院院长等职。
郭沫若集诗人、剧作家、文学家、历史学家、社会活动家诸桂冠于一身,生前身后,毁誉相交。鲁迅骂其为“才子加流氓”。周恩来赞其为“革命文化的班头”。他与领袖相交数十年,多有诗词唱和。郭有词赞领袖:“诗词余事,泰山北斗”。领袖视郭为诗友,其诗词曾请郭“加以笔削”,故又有人称其为“御用学者”、“风流文棍”。
在文革中,虽有领袖之保护令,郭及其家庭仍遭巨创,两个儿子,受迫害致自杀。郭氏晩年,其内心之惶惧、苦涩与痛苦,难以言表,曾提出“全部烧掉”其作品。故在文革的腥风血雨骤发之时,他十分惶恐,为求自保,再也不分是非善恶,不辨正邪,只是一股劲“紧跟毛主席”,所作之诗词,皆是歌颂文革之作。在文革中所发生的重大政治事件,郭氏往往都写诗词表态,用了许多肉麻词语,因此,有人称郭氏此类诗词为“表态性诗词”。

而这些“表态性诗词”,郭氏常喜用《水调歌头》这个词牌。且看郭氏写于文革伊始的《水调歌头·文革》:
  “文革高潮到,不断触灵魂。触及灵魂深处,横扫几家村。保卫政权巩固,一切污泥浊水,荡涤不留痕。长剑倚天处,高举劈昆仑。
    铲封建,灭资本,读雄文。大鸣大放,大字报加大辩论。大破之中大立,破尽千年陈腐,私字去其根。一唱东方晓,红日照乾坤”。
又看文革后期的《水调歌头·庆祝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十周年》:
  “四海《通知》遍,文革卷风云。阶级斗争纲举,打倒刘和林。十载春风化雨,喜见山花烂漫,莺梭织锦勤。茁茁新苗壮,天下凯歌声。
    奋螳臂,走资派,邓小平,妄图倒退,奈“翻案不得人心”。“三项为纲”批透,复辟罪行怒讨,动地走雷霆。主席挥巨手,团结大进军”。
郭沫若的文革诗词,大量借用当时流行的政治口号,生硬地运用一些政治概念,可说是意趣卑俗的作品。他为求自保,成为“跟风派”诗人的代表人物,自觉或不自觉地,客观上已成了美饰文革的道具。

唯有其于1976年10月26日发表,并名传一时的《水调歌头·粉碎四人帮》,不属违心之作。它确实表达了人民的愿望,喊出时代的呼声。它勾划出“四人帮”的丑恶嘴脸,形象且传神。此词在当时的同类题材作品中,可称之为颇具特色的上乘之作:
  “大快人心事,揪出四人帮。政治流氓文痞,狗头军师张。还有精生白骨,自比则天武后,铁帚扫而光。篡党夺权者,一枕梦黄粱。   
   野心大,阴谋毒,诡计狂,真是罪该万死,迫害红太阳。接班人是俊杰,遗志继承果断,功绩何辉煌。拥护华主席,拥护党中央”。
巴郎  记于20200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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