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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护生命的寿衣—从容面对死亡
(图片来自网络)
每一个生龙活虎的生命,在人生旅途的颠簸中最后都会走向她的终点-死亡。
面对死亡,大多数人常常会惊慌失措,黯然神伤。死亡,究其实质,是一个生命的终结。它如一池碧水,清晰地反射出旅行者的皮囊,曾经朝气蓬勃,现在却无声无息,渐行渐远。它又如一堵崩溃的高墙,曾经挡在不愿被触及的灵魂面前,转瞬间,整个世界昭然若揭。
去年秋天我重回故里看望父母。某天半夜,有同学来电,邀我一起在国内旅游数日。我说不行啊,老父母在身边,我要多陪陪他们。现在我每次回到国内,基本上所有的时间都倾注在父母身上。只有等他们回家了,我才可以自由安排我的心和时间。挂了电话,我意识到这个夜晚注定不平静。
第二天在早餐桌上,母亲一脸凝重,完全没了平时的欢声笑语。无论我如何取悦,母亲还是郁郁寡欢。终于母亲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昨晚我接的那个电话让她辗转反侧,彻夜不眠。本来,活多久她自己都感觉不到自己已经是个快要进坟墓的人,她一直觉得心里还年青,远远没有活够。可听到我和同学的对话,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听着母亲的叹息,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母亲看着我,我这才发现她也早已泪如雨下。母女俩当下哭做一团。
我们很难面对死亡,我们很难谈论死亡的准备,尤其在自己的亲人面前。
我每天的工作必须面对着生命的逝去。无论逝者魂归何方,他们都把赤条条的身躯留在了这个世界,最后都被装进一个个白口袋。曾经平庸的躯体,这一刻动弹不得,一了百了;再辉煌的身躯,也是安安静静裹着一身白布走向清凉的世界。这,也许就是很多人不愿意在医院辞世的缘故吧。
昨天晚上,我默默地亲手把一个胡子拉碴,头发蓬乱的艺术家的躯体放进白口袋。就在我拉上拉链的那一刻,他的家人正在为谁是他那三百万豪宅的主人而争得面红耳赤。谁来为他最后一次剃须梳发?谁还会顾及他那冰冷赤裸的遗体?十天前他还是一个能走会跳的画廊主人,一不小心从十四级楼梯上滑了下来,左脑半球大量出血,尽管马上送院做了紧急颅脑去血块减压手术,可他再也没能醒过来。这是一个生前没有制订遗嘱的富有者,一个典型财产分割无能的牺牲品。对于死亡的准备其实并非是一张有关丧礼程序的指示,而是一份完备详尽的遗嘱。
人们习惯于保持缄默的协定。中国保守的传统文化和没有支撑的宗教信仰要求亲人对一个病入膏肓的垂死病人保持缄默不语。人们相信把实情告诉垂死者就会使他更加意志消沉。三年前,我娘舅在临去天堂之际发出的“我想我快死了”的话时,所有亲戚朋友都用慰藉的谎言来搪塞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你会一天天好起来的。”正是这种所谓慈悲的关怀剥夺了垂死病人对于死亡的思考和谈论。我娘舅最终圆睁着充满恐慌的双眼离开了这些善良的亲人。
莱恩大叔全身插满了各种管子,随着呼吸机一上一下有节律的滑动是他阵阵不规则频繁发生的癫痫,全身痉挛。面对毫无生命质量的躯体,他的家人正在履行他签过的同意书,准备拔除他身上所有的管子,让他平静安祥地去向天堂。
每一个人从离开母体的那一刻就踏上了属于自己的生命之旅。死亡是人生旅程的最后一站。不管你一生叱咤风云,抑或只是市井小民,最终都会收到死神的邀请。我们的出生没有选择,虽然有人大声诘问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面对死亡的时刻,谁都无能为力。这是一个人性欲望最原始的生物链,就像每天太阳会升起,大海会咆哮,鲜花会吐蕾,天空有云朵那么的自然。有生必有死!纵然人生坎坷,生命跌宕,面对生命的终点时,每个人都只能无可抗拒地踏上永不回头的天国之路。
我们走过幼年的天真,童年的快乐,青年的拼搏,中年的豁达,老年的祥和,穿过美丽的人生彩虹,终于必须直面死神。
大多数人在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却要碰触死亡,往往会使人心生恐惧、焦虑和不知所措。生命的终结如果不是意外,就是一个缓慢的语音袅袅、绕梁三日的过程。
我身边有位台湾朋友,非常善于对生命的未雨绸缪,四十几岁的人早早地给自己买好了墓地。她崇尚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她为自己设计墓碑,因为不喜欢躺在别人为她打造的“房子”里发呆,因为锁在里面的灵魂也不会快乐。
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第一次看见奶奶拿出一袭粉色的绣花寿衣,放在天井的石板上晾晒。太阳下菊柔丝情、朵朵锦绣呼之欲出,那斑斓的色彩使整个天井因为这种金碧辉煌而生机闪烁起来。奶奶拿过一把椅子,笃定地坐在那里守护着这抹辉煌,她怕调皮的小孩伸手去摸,也怕天空的小鸟滴屎弄脏了寿衣。她是这样的热爱,呵护着生命的寿袍。多年之后,有一天我看见奶奶真的裹在那身五彩缤纷的绣衣里回家了。我没有泪,因为我看到奶奶平静、安祥地在她的绣衣里睡着了。她睡的很香甜,很满足;因为我有幸见证了祖辈早早地为自己的终寝做好了准备。
我的朋友,63岁患了卵巢癌。她先生的第一个举动不是找最好的医生要为她争取开刀化疗,而是卖掉了家里的大房子去住小公寓。“趁你还走得动,我要陪你去看世界。”她先生对她说。他们拿出了家里全部积蓄到世界各地去旅行。太太说:“我可能走在旅途上再也回不了家,你还得继续生活啊。”先生说:“你走了我就更不需要住大房子了。”这种为生命旅程一起做最后冲刺的态度令我感动不已。
琼是一个优秀的芭蕾舞演员,三十六岁的身躯被重症肌无力折磨得面容枯槁,口齿不清。她每次因呼吸困难而不得不从护理中心转来住院的时候,都念念不忘带上自己在"胡桃夹子"里的领舞剧照。墙上那帧优雅高贵,华丽艳美的克拉拉很难和眼前这个面容歪斜,身躯佝偻的形象联系起来。对一个芭蕾舞演员来说有什么会比站不起来更可怕?有什么会比骨骼变形更残忍?还有什么会比丑陋更失自尊?琼正在学习面对死亡。她用整理往日照片的举动向我们展示着她曾经的美丽和魅力。这样的坚强人格使我为之肃然起敬。
死亡是人类的宿命,是一个可以学习的过程。对于死亡我们不必恐慌,每个人都可以为自己打造辉煌的生命和温暖的寿衣。
愿我们每一个人活得美丽,去得潇洒!
(多谢徐福老师友情校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