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话和实话

疯话和实话

阿里巴巴的马云到美国说，他可以给美国100万个就业机会，还说，中国有14亿人口的大市场。福玻的曹德旺说，中国只有两亿人口的市场。我的看法是，马云肯定不知道中国在上世纪20年代有一位地理学家胡焕庸画了一条线从黑龙江的漠河到云南的腾冲，以此划分中国的发达和不发达区。将近100年过去了，这条线依然稳定地固守原地，东边是华东沿海一带，西边是西南西北一带。从高空夜间拍的照片就明显看出其差异，东边是一片灯火，西边则是星星点点。这种景象如同现在的鸭绿江两岸，也如同当年的东柏林和西柏林。

说起来，市场就是买卖，有购买力才能买到需要的商品，这是最明白的道理。当四川山区的农民连买灯油的钱都没有，要靠松明照明，他们能买什么？中国西昌卫星发射中心外面的少数民族一辈子就靠土豆维持生命，冬天全家围着火塘蹲在地上，因为没有被褥，更没有床。西藏背盐水的女子到了中午就吃烤熟的土豆当午饭，休息一会继续背。一位将军去青海看望当年驻地的农民，只见躺在炕上的老人穿的还是多年前部队赠送的淘汰棉军大衣，但是已是黑色了。更要命的，老首长万里到甘肃查看农村情况，进屋只见一位老者站着说话，其余的人都蹲在炉灶边上，不起来。原来他们没有裤子穿。甚至，在离北京不到200千米的张北县，记者看到的农民家里只有几口大缸，临走时，当地老乡送的纪念品就是一小口袋黄豆，那是当地最好的农产品。

这样的地区，有什么市场。有什么购买力。可以说，中国城乡的差距，实在骇人听闻。那些厉害了，我的国，清华大学国情研究院的院长发表的研究成果是，中国已超过美国。这些话就是疯话。如同60年前的亩产十万斤，放卫星日产100万吨钢一样。老年人都记得那阵子疯话以后的饿殍遍地的大灾难。不幸的是，疯话又来了，更不幸的是，现代人不知那场大灾难的状况。也不明白其原因，就知道天天玩乐。

曹德旺的话是实话，中国的确有14亿人口，的确已是世界上大制造国，第二大经济体。更如某专家所说，我国几乎可以制造世界上一切产品，但问题就在几乎两个字，而现代中国人恰恰就陶醉在这句话上了，我们什么都能造，我们造航母，造大飞机，造飞船，然而，你们去读一点历史吧。上世纪40年代，美国的轰炸机就是从航母大黄蜂号起飞轰炸东京的，请注意，是轰炸机B-24，而我们的航母还在练习轻巧的歼击机。是70多年以后了。我们在造大飞机，而英国和法国早在1952年就造出了超音速客机协和号。这种马赫为2的飞机之所以到了今天还不像波音或空客那样投入商业运行，就是成本太高了。而据说，我们的专家还在研究时速4000千米的管道里飞的东西，真是疯话。

再说，我国的人均GDP位居世界100位以下，据说是年8000美元，就算按这个数字计算，再按郎咸平教授的话，一般国家的居民收入为GDP的50%以上甚至是70%。而我国则是20%，这点钱再扣去房贷，孩子的学费和看病的钱，还有多少钱去买日用品。所以，中国的14亿人口的市场，实际上很小，虽然在首都，有6星级宾馆，有15000元一客的私房菜。在苏州有10亿元一座的别墅，但毕竟是金字塔顶端的豪门才能享受的，而在其地下就是老百姓了。而在胡焕庸线西边的区域，当然还有购买力，那就是官员，商人和一些自由职业者了。按照民间的说法，28个老百姓养活一个当官的，这二十八分之一的购买力有多大呢。

现实很残酷，当极少数富人抢光了法国的老佛爷商店，东京的马桶盖居然脱销，垃圾桶旁扔下大批从中国带去的行李箱，因为买的商品太多，需要更大的日本皮箱。这种情景的确让当地人吃惊，中国人太有钱了，然而他们没想到，中国人口基数很大，即使是那28分之一的人，也有5千万，这些人榨干了老百姓，就到外国摆阔，外国的东西既便宜质量又高。当然拼命的买了。对比之下，就在北京，也看到农贸市场里排队买大捆老菠菜的队伍，因为一捆才卖一块钱，旁边就是两元一斤的嫩菠菜，没人排队。中国科学院计算机研究所所长对新来的员工说，我不能让你们发财，但是可以让你们过上体面的生活，体面的生活就是到超市不买处理品。我所在的大学旁边就是物美商场，那些教授哪个不爱黄色标签的处理品。

广东东莞有3000家皮鞋厂，但是现在仅仅留下几家最大的，还是只能开几条生产线，其余的都关闭了，为什么？没有外单了，内单也没有，不是中国人不喜欢皮鞋，而是，手里的那点钱先要送到学校，好让孩子能念书，还要留点钱给医生，给墓地主人，给房地产商。还有多少钱去扩大内需呢。

现实就是如此，马云那样的富豪可以任意空头支票，却不会制造一件产品，更有学者们大唱赞歌，赞美半个世纪前的那个时代，因为可以不怕原子战争，可以在原子战争的废墟上重建光辉的未来，可以让小高炉遍地开花。可以三年超英五年超美，快活极了。鲁迅的狂人日记写得好，狂人说起疯话，是非常快乐的，陶醉了。

倒是老实人，像曹德旺那样，想想现实，想想自己，花8亿美元到美国去建厂了，他的工厂给当地增加了2000个就业岗位，当地政府几乎相当于赠送给他土地使用以作回报。这块地块，在中国至少要多少钱呢？所以，老实人会思考，疯字就只能说疯话。奇怪的是，在中国疯话真的有听众，而且不少，这就是可悲的一代。